文档介绍：大米
大米比我小两岁,晚一年读大学,就在隔壁校,曾经路上擦肩而过也说不定。她的心境,朋友中常有类似的,我似乎也经历过,因此自认为非常了解,说起来特别武断,她气死了,跟我大吵过两次。谁和谁的什么能一模一样呢。
起先是Kiyo介绍她和Patricia给繁旭,他们3个大概谈得不错,喝了咖啡之后说一起吃午饭,叫上我。开车在高速路上走了一段,仿佛出了城,在荒原上孤零零一处小平房里,吃红彤彤的湖南菜,讲国内的公知们、NGO们,确实有点可笑,行万里路还是说这些。大米做NGO研究,后来给我讲某知名领袖的丑态,真是令人鄙夷,超出我最大恶意的揣测。我从来不接受公德和私德可以分开。
吃过饭,Patricia终于脱身,大米说带我们逛逛。开车往北,不知是哪里,树林时疏时密,偶尔一两栋建筑,想那里面暖气烧得滚烫,还是觉得孤寒。路上没什么车,开得很快,大米说夏天就要小心,经常有小鹿忽然蹿出来。路过医学院,介绍它的成就,北美的医学院中……我像是特别善于屏蔽这类信息,听过就忘了,不过真心感激这殷殷好意。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老乡”这回事,在别人的地界儿上,这种心理连结特别实在。
礼拜天带我看本地农产品集市,我笑她知识分子趣味,她也不介意,说并不经常来,没时间,也买不起。结果那天散得早,没赶上。大暖房似的玻璃顶底下,种着许多绿色植物,也不是十分繁茂,到底是冬天啊。还有小盆栽,摆满了两只铁架,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要卖。我始终没搞清楚如果有集市到底是摆在哪里,也没仔细问,饿了,吵着要去吃饭。转去她知道的一家地道美国餐馆,小小一间,站满了人,没放音乐,还是非常吵;金发小伙子只穿短袖T恤衫,举着一个盘子挤出来,坐在门外的木板台阶上,放在膝盖上慢慢吃。太阳很晒,也没有风,台阶两侧的草地上,大片没融化的积雪。我像是忽然睁开眼睛,看见了小镇的活力和寂寞。
吃完出来慢慢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4个方向都是小店铺,算商业中心吧。大米说,附近几个镇的人,都来安阿伯买东西,吃饭,看演出或者展览。我憧憬起来,春夏集日,绿树亭亭,无尽的金色的午后连着橙红的黄昏,露天咖啡座里微醺的人。重病者最思念的时光。那天没有逛,后来独自去过几次,什么都没买,只是放纵想象,宠物鸟停在肩膀上,不时飞出去,又落回来。
带我去听音乐会,柏林来的,似乎又不是爱乐乐团,我没搞清楚。听不进去,可是并不厌烦,在音乐的压迫下屏息静气,紧张警觉,想法跳得非常快,又被演奏声惊回来,像不断醒来的浩瀚的梦海—也是个新鲜的体验。而且我喜欢那个气氛,观众表现出几乎是过量的尊重,有一点想象中的古风,让人相信艺术仍然可以是一个独立的价值维度。附庸风雅有它的积极性。
从音乐厅出来,路灯照着小广场,像又一个金色的舞台。飘着雪。安阿伯真是永远下雪,离开家乡15年,第一次对雪感到饱足。还有风,在路灯底下,雪沙裹着头发扫过她的脸,是文艺电影的镜头。她讲起最低潮最难熬那一年,当然还有前男友。我觉得非常难过,这故事完全平庸。她的痛苦是准备好了,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也只好放出来,白白浪费了。大概她也为此多加了一层委屈。我又武断了,不敢说出来,可是她多少也知道。
其实大米很忙,在写博士论文,又有助教的工作。住得远,尽量每天来校区,在家不行。她办公室我去过一次,非常大一间,分成许多小格子,刚能容下电脑桌和一只书架,两个人站着都紧张;各自有门,可以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