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论乡村治理内卷化
———以河南省 K 镇调查为例
■贺雪峰
[内容提要]取消农业税后,国家与农民之间的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与此相关,乡村治理中的各利益主体
行为逻辑及相关关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其中一个最为关键的变化是,随着国家资源的输入,乡村社会中
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结构,这个结构就是地方政府与地方势力的结盟。若是不采取有力措施,这一结盟的全
新结构将吸取大部分自上而下输入农村的资源,并不断侵蚀乡村社会的公共利益,由此导致乡村治理的内
卷化。
[关键词]乡村治理地方势力国家与农民关系内卷化
取消农业税以后,因为利益关系的调整,乡村亿元。进一步分解,国家农村政策目标可以分解为
治理机制发生了重大转变。本文试图以 2010 年 7 3 个子目标,一是粮食安全,二是农村稳定,三是
月在河南 K 镇为期 20 天的调研为基础,来讨论当农民增收。若国家可以用最少的资源付出来达到
前中国乡村治理中的利益主体的状况,并在此基以上 3 个目标,则国家农村政策就是相当成功的。
础上讨论取消农业税对乡村治理机制的影响。除了制定政策和输入资源以外,国家也是直
接介入到乡村治理中的行动者。国家的在场,往往
一、乡村治理中的行动者是通过省、市、县等各级行政向下延伸而至。就是
说,国家不仅为乡村治理制定了规则、提供了资
当前乡村社会中,影响乡村治理状况的主要源,而且往往是乡村治理中的具体在场者,最典型
行动者,可以大致列出 8 个。的在场是通过批转信访案件,进行考核奖惩来参
(一)高高在上的国家与和介入到乡村治理之中。在乡村治理分析中,我
国家是农村政策的制定者,是决定资源如何们可以将县以上行政均视作国家的延伸而不细作
分配、制度如何安排的决定性力量,又是高高在上展开。
的力量。国家农村政策的首要目标是国家的长治(二)正在退出农村的乡镇政府
久安,具体到农村方面,则是农村可以充当中国现县以下的主要行动者是乡镇政府及其负责
代化的稳定器与蓄水池。取消农业税后,国家不仅人。将负责人与乡镇政府分开,是因为乡村治理
不再从农村提取资源,而且不断地向农村输入资中,乡镇政府负责人往往可能不是按体制要求扮
源,仅 2009 年,国家的各项支农资金即达 7000 多演角色,而是借体制赋予的权力谋取私利,且乡镇
□
86
经济社会
负责人在取消农业税前与取消农业税后的行为有目前村一级仍然承担着各种自上而下的行政
着根本性的差异,因此需要区分开来。任务,包括计划生育、社会治安等,而主要的任务
取消农业税后,乡镇利益日渐与农村和农民之一是落实各项惠农政策,比如低保户的确定、新
无关,乡退出村,村退出组,成为乡村治理中的普农合资金的收缴、通村公路建设、安全饮水工程
遍现象。乡镇试图通过最少的投入来获得短期回等。惠农政策的落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惠农
报,通过自上而下下达各项指标来应付各种任务政策可以惠农,因此可以成为村干部的治理资源,
和事务。另一方面,村干部不得力的情况下,惠农政策落实
取消农业税前,乡镇深度介入到农业生产和起来困难重重,错漏百出,村干部为此颇伤脑筋。
农村公共事务之中,因为这是完成各种税费提留在乡镇的主要关注点已从农民和农业问题转
任务的前提。取消农业税后,国家不再收取税费, 移出来,由之前主动介入变成目前消极应对的情
乡镇不再从农村提取资源,乡镇因此退出农村公况下,村一级对农民和农业问题的关注也无主动
共事务和农业生产事务。只有当农民找到乡镇,乡性。村干部关心的是上级任务能否完成。取消农业
镇才被动出击。乡镇丧失介入到农村事务以及农税后,村一级也丧失了借协助收取税费来和上级
业生产中的主动性。简言之,取消农业税后,乡镇讨价还价的能力。村因此退出组,而不愿意关心村
利益与农村和农民越来越无关系,乡镇没有主动民组里与农民切身利益相关的事务。
介入到农村、农民和农业事务中的积极性,他们只简单地说就是,取消农业税后,村干部缺少回
是要求村组完成他们的任务。他们介入到村里来, 应村组事务的主动性与积极性,村干部既缺少治
往往只是检查、督促村一级是否及时完成了乡镇理资源,也缺少治理积极性与主动性。村民组治理
布置的各种自上而下的任务,而不会主动为村组状况好坏与村干部无关。
解决问题、为农民解决问题。由此导致乡镇注意力(四)已经散掉的村民组
的大转移,比如从之前 90%的精力用于农业和农村民组是农民生产、生活和人情往来最基本
民问题,转变到 90%的精力用于招商引资和小城的单元,是一个真正的熟人社会。一般来讲,村民
镇建设,等等。组也是一个共同灌溉单位,是一个进行农业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