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母亲的故事  文/陈晓林 辛卯年春节回家,大哥告我,近些日子,母亲几次提出要回胶东昆嵛山老家。我望着坐在轮椅上骨瘦如柴的母亲,不无担忧地说,“妈这身体能行吗?”算来,母亲1946年春随山东八路军挺进东北,离开家乡整整65年了。这中间,解放初期她回去一次,1969年因外婆病危又回去一次。之后,母亲也曾多次念叨想回老家,但工作繁忙,家务缠身,一直未能如愿。离休后时间有了,但年纪大了,身体又大不如前,还是未能成行。母亲虽然不满17岁就离开了家乡,但至今乡音未改,管“热”叫“夜”、“羊”叫“央”、“桌子”叫“左子”。儿孙辈经常以此取笑她,还试图纠正她,但她并不介意,可就是不改(也可能是改不过来)。母亲参军与那个时代的许多青年不同,不是为生活所迫,而是出于一种向往。我参军离家前夜,平生第一次,母亲相当正式地给我讲了她的身世。至今我依稀记得,母亲还让我把她的话记在本子上。母亲家在村里是小富人家,有十间房,三十亩地,一挂驴车,农忙时还雇些短工。母亲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她最小。外婆很宠她,不顾当地不让女孩家读书的旧俗,8岁时就送她进了学堂,直念到高小。后来,八路军开进了昆嵛山,母亲不顾家人劝阻,私下报名考入胶东军区卫生学校,成了一名女兵。至今我还珍藏着一帧母亲梳着解放头、戴着八路帽、身着列宁装、扎着武装带,虽有些模糊但透着英气的相片。母亲不无得意地告我,虽然家里成份高(土改时定的是富裕中农),但她是同伴中第一批入党的,而且没有经过候补期。原来,那时部队规定,工人和贫、雇农出身的人入党考验时期短,而且没有候补期。于是上进心强且识文断字的母亲,就耍了个小心眼儿,向党支部隐瞒了出身,把家庭成份报成了贫农。入党后母亲即向组织做“交代”。结果组织非但没有处分她,还肯定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以现在的眼光看,那时部队的领导都够开明的。母亲原名于淑枝,参军后自己改名于歧明,我多次问她何意?她总是笑而不答。母亲有着山东人争强好胜的秉性,始终积极上进,在东北解放战争中立过战功。那时她所在的部队是东野四纵队,就是辽沈战役时死守塔山的那支劲旅。为此母亲总引以为自豪。解放后,她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登过光荣榜。我上学的时候是校田径队一员,每次开运动会,都能得回一些本和笔。就这区区荣誉,到了晚年,母亲还经常提起。想来好笑,每当全家人聚集的时候,父亲、母亲经常当着我们的面互相调侃,父亲说母亲为了先入党“欺骗组织,党性不纯。”母亲讲父亲,“别看他资格比我老,官比我大,连半个功都没立过,是个落后分子。”父亲母亲走南闯北相依了一辈子,也拌了一辈子的嘴。年轻的时候,“战事”往往由母亲发起,步入老年,挑起“事端”的往往是父亲。在我看来,母亲那一代女性是中国历代社会最幸运也最辛苦的女性。说幸运,加入人民军队和新中国的诞生使她们获得了解放和新生,她们和男性一样享有权利,尤其是获得了工作的权利,这种权利是她们社会地位、经济地位、家庭地位的基础。说辛苦,她们除了和男同志一样行军、打仗、工作,还得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在职时,父亲很少做家务,用母亲的话形容,“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像个陀螺,不停地转。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生都在为他人忙碌,唯独没有自我。现在想来,我不禁感叹母亲真是不易!母亲生养了四个儿子,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得她操心。我记得一到周末,母亲总是一边忙着涮补衣服,一边惦记着给我们改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