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陈寅恪售书记宗亮读书人往往会想尽办法攫求自己感兴趣或治学所需的各种书籍,因为购书藏书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与益事。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藏书,非出于万不得已或不可抗力等因素,他们一般是不会轻易割爱的。近代学者之中,陈寅恪爱读书、购书、藏书众所周知。陈氏早已明言,其所以“欲纵观所未见之书”,是要“释幽忧之思”,而竭力搜购最前沿书籍,正是要做到治学“不甘逐队随人,而为牛后”。为购书,陈寅恪往往不惜一掷万金,只求能够“大购、多购、全购”。终其一生,陈寅恪的中外文庋藏数量颇巨,世所赞叹。然而,造化弄人,在时势艰难之际,即便是陈寅恪这般的大学者、名教授,也不得不陷入出售珍贵藏书的窘境。售书纾困抗战胜利之初,由于长年战争的破坏及战后经济形势持续恶化,高校师生生活每况愈下已经成为常态。据说,因物价陡涨,到1947年5月,当时诸教授与助教实际领到的薪金,还不够买上几袋面粉。据当时燕京大学呈教育部的一份文件言:“陈教授……薪水低薄,无法维持生活,乃改就国立清华大学教授”(引自卞僧慧《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初稿)》,中华书局2()1()年版,P244)。连燕大的薪水都已经不够维持生活,陈寅恪自然只能寄望于熟悉而待遇可能更好一些的清华,只是没想到,重回清华的陈寅恪最终仍要卖书治生,这不免教人唏嘘。清华北返之后,学校的一应条件都无法跟上,而陈寅恪当时由于“生活窘苦”,以至于连购煤取暖的钱都没有,不得不将自己的一部分外文庋藏卖与北大东语系,以解决燃眉之急。陈寅恪售书一事,事发1947年初。此事曾长期湮没,不为世人所知。直到陈寅恪晚岁的《第七次交代底稿》中,才有对此事的简单介绍:“复员重返清华。天气很冷,常发心脏病。将所藏最好的东方语言学书籍全数卖与北京大学东方语言学系。以买煤取暖。”此说后为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所引录,蒋氏还提供了更多的细节:“是岁寒甚。清华各院住宅本装有水汀,经费绌,无力供暖气,需住户自理。先生生活窘苦,不能生炉火。斥去所藏巴利文藏经及东方语文各书,如蒙古文蒙古图志、突厥文字典等等,卖与北京大学东方语文系,(此师昔年所告)用以购煤。闻仅一室装火炉而已。”(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增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P141)事实上,当时也有人为陈寅恪这样的大学者鸣不平,据蒋氏所引资料,署名“天吁”者在报上言:“陈寅恪教授卖书买煤,为之意苦者久之。”该人还赋诗一首:“铮铮国士名,矻矻寒窗苦,生事困樵薪,珍裘归书贾。燎原战火燃,断续炊烟舞,何异又焚书,风教委尘土。”(同上书,P142)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想必陈寅恪也不会想到售书这一下策,因为按陈氏所言,这批书实在是自己“所藏最好的东方语言学书籍”,敝帚尚且自珍,何况是藏书中的精品。这件事情给陈氏一家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仅陈寅恪在晚年的交代稿中,仍要念念不忘,时隔多年以后,陈氏子女在回忆文章中对此也多有叙说。据陈氏子女介绍,卖书之后,陈家情况可能稍有缓解,这些钱“除买煤外,还贴补了家用”,一家人终于能够过上一个尚算安定的春节,而这暂时安定的得来,不免代价高昂。陈氏子女写道:“丙戌年除夕(1947年1月21日),让美延很开心的是除夕团年饭吃了顿白米饭~……这是抗战胜利后重返故园的第一个旧历年,对父母而言,心中忧多于喜,可是美延当时并不体会父母的心情。”(陈流求、陈小彭、陈美延《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