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碧潭】【当我死时】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了望,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五陵少年】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我的水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黄河太冷,需要掺大量的酒精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喂!再来杯高粱!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泪中有大禹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传说祖父射落了九只太阳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千金裘在拍卖行的橱窗里挂着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於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来一瓶高粱哪,店小二!重伤风能造成英雄的幻觉当咳嗽从蛙鸣进步到狼嗥肋骨摇响疯人院的铁栅一阵龙卷风便自肺中拔起没关系,我起码再三杯!末班巴士的幽灵在作祟雨衣!我的雨衣呢?六席的榻榻米上,失眠在等我等我闯六条无灯的长街不要扶,我没醉!【连环】——仿卞之琳诗意你站在桥头看落日落日却回顾回顾着远楼有人在楼头正念你你站在桥头看明月明月却俯望俯望着远窗有人在窗口正梦你【向日葵】木槌在克莉丝蒂的大厅上goinggoinggone砰然的一响,敲下去三千九百万元的高价买断了,全场紧张的呼吸买断了,全世界惊羡的眼睛买不回,断了,一只耳朵买不回,焦了,一头赤发买不回,松了,一嘴坏牙买不回匆匆的叁十七岁木槌举起,对着热烈的会场手枪举起,对着寂寞的心脏断耳,going赤发,going坏牙,going恶梦,going羊癫疯,going日记和信,going医师和病床,going亲爱的弟弟啊,going砰然的一声,gone一颗慷慨的心脏并成满地的向日葵满天的太阳後记:一九六八年三月三十日,梵谷诞辰九十七周年他的一幅向日葵在伦敦克莉丝蒂拍卖公司卖出破纪录的高价是美金三千九百八十五万元Going,going,gone是拍卖成交时的吆喝,语终而木槌敲下【银叶板痕】那一棵老树会把自己的故事说的这麽露骨呢?不必寻根了,一切的传说赤裸裸都罗列在眼前半亩的龙骨嶙峋,蛟筋杂错蟠踞成一只飞不去的海妖轻一点吧,嘘,轻一点防他突然会醒来千只蠕蠢,把你拌一跤【海棠纹身】一向忘了左胸口有一小块伤痕为什麽会在那里,是刀挑的,还是剑削的,还是谁温柔的唇不温柔的阻咒所吻?直到晚年心脏发痛的那天从镜中的裸体他发现那块疤,那块疤已长大谁当胸一掌的手印一只血蟹,一张海棠纹身那扭曲变貌的图形他惊视那海棠究竟是外伤还是内伤再也分不清【问烛】偶然,在停电的晚上一截白蜡烛有心伴我去探久已失落的世界看它殷勤带路的姿势和眷眷照顾着我的清光是那样熟悉而可亲不免令人怀疑它就是小时後巴山夜雨陪我念书到梦的边缘才黯然化烟而去的那枝每一截蜡烛有一段故事用蕊心细细地诉给火听桌上的那一截真的就是四十年前相望的那枝?真的就是吗,烛啊,我问你一阵风过你轻轻地摇头有意无意地像在说否有意无意地又像在说是就算你真是从前的那截在恍然之间被我认出又怎能指望,在摇幻的光中你也认得出这就是我认出眼前,咳,这陌生的白发就是当日乌丝的少年?【对灯】值得活下去的晚年,无论多孤单必须醒着的深夜,就像今晚当浑然的涛声把不安的世界轻轻摇成了一梦:港内的船山下的街道,临室的妻案上的鼾息应着水上的风声可幸还留下这一盏灯伴我细味空空的长夜无论这一头白发的下面还压着多少激怒与哀愁这不肯放手的右手当一切都已经握不住了尤其是岁月还想乘筋骨未钝腕血未冷向命运索取来此的意义而你灯啊总是照顾在近旁青睐脉脉三尺的温馨凡我要告诉这世界的秘密无论笔触多麽的轻细你都认为是紧要的耳语不会淹没於鼾声风更保证当最後我也睡下你仍会亮在此地只为了守在梦外要把我的话传给必须醒着的人【中元月】水银的月光浸满我一床是童年派来寻我的吗?为了遗失的什麽东西?我却是怎麽也想不起只见暧昧的眼光里,一截手臂是我的吗,沉落在水底有待考证的一段古迹清辉如此珍贵,要是就酣岁岂非辜负了婵娟,犯了雅罪?猛然我朝外一个翻身和满月撞了个照面避也避不及的隐失啊一下子撞破了几件?更可惊的,看哪,是月光竟透我而过,不留影子我听见童年在外面叫我树影婆娑,我推窗而应一阵风将我挟起飘飘然向着那一镜鬼月一路吹了过去【扬子江船夫曲】——用四川音朗诵我在扬子江的岸边歌唱,歌声响遍了岸的两旁。我抬起头来看一看东方,初升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嗨呦,嗨呦,初生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顺风时扯一张白帆,把风儿装得满满;上水来拉一根铁链,把船儿背上青天!嗨呦,嗨呦,把船儿背上青天!微笑的水面象一床摇篮,水面的和风是母亲的手。疯狂的浪头是一群野兽,拿船儿驮起就走!嗨呦,嗨呦,拿船儿驮起就走!一辈子在水上流浪,我的家就是宽广:早饭在叙府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