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爱就要彼此信任一每次回台,下飞机时心中往往已经如临大敌,知道要面临的是一场体力与心力极大的考验与忍耐。其实,外在的压力事实上并不太会干扰到内心真正的那分自在和空白,是可以两分的。我最怕的人,是母亲,在我爱的人面前,“应付”这个字,便使不出来了。爱使一切变得好比“最初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个字的定义下去讲理论和手段的。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回台,单独上街去的时候,我母亲追了出来,一再的叮咛着:“绿灯才可以过街,红灯要停步,不要忘了,这很危险的呀!”当时,我真被她烦死了,跑着逃掉,口里还在悄悄的顶嘴,怪她不肯信任我。可是当我真的停在一盏红灯的街道对面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我不是不会。我爱你,你看,我不是停步了。”又有一次回台,因为我初初折翼,坐在全家人满满一桌的晚餐桌前,默默无语,拿起筷子,眼泪双流,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因为不愿破坏天伦之乐。母亲强迫我喝鸡汤,已有许多日子了,我喝不下一滴水,淡淡的说不想吃。她又说了一遍,我仍说吃不下。当她第三次强迫我喝汤时,我喝了。忍到终于可以回到小房间,泪已流不出来,而胃却因为倒吞下去的眼泪,胃痛狂发。可是怕她见我哭,我便忍住,直到深夜,抱住一张照片,歇斯底里的喊了又喊:“荷西回来,荷西回来!”我回台是住在父母家中的。我吃鱼,她怕我被刺卡住;我穿衣,她在一旁指点。万一心情好,多吃了一些,她强迫我在接电话的那挤忙不堪的时间内,要我答话,要同时扳开口腔,将呛死人的胃药粉、人参粉和维他命,加上一杯开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灌溉下去。结果我呛得半死,她心安理得地走开。电话的对方,以为我得了气喘。回想起来,每一度的决心再离开父母,是因为我对父母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而我不反抗,在这份爱的泛滥之下,母亲化解了我已独自担当的对生计和环境全然的责任和坚强。她不相信我对人生的体验,在某些方面,其实做孩子的已是比她的心境更老而又更苍凉。无论如何说,她固执的母爱,已使我放弃了挑战生活的信心和考验,在她爱的伟大前提之下,她胜了。也因我对她爱的无可割舍,我丧失了一个自由心灵的信心和坚持。我想了又想,这件家庭的悲喜剧,只有开诚布公的与父母公开谈论,请他们信任我,在人生的旅途上,不要太过于以他们的方式来保护我。这一点,父母一口答应了;而我,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做了一个在别的家庭中,可能引起极大的伤心,甚而加上不孝罪名的叛逆者。幸而我的父母开明,彼此总算了解。讲通了,我乐意回台定居。可是,母亲突然又说:“那么你搬出去我隔几天一定要送菜去给你吃,不吃我不安心。”又说:“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不许透露地址,他们纠缠你,我们如何来救,你会应付吗?”二十五年离家,自爱自重,也懂得保护自己,分别善恶和虚伪。可是,在父母的家中,我永远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他们绝对不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人世的复杂。虽然品格和教养已是慢慢在建立,可是他们只怕我上当。父亲其实才是小孩子。他的金钱,借出去了,大半有去无还,还不敢开口向人讨回。这使他的律师公费,常常是年节时当事人送来一些水果,便解决了他日夜伏案的辛劳。有一次,一场费力的诉讼结束,对方送了一个大西瓜来,公费便不提了。当事人走时,父亲居然道谢又道谢,然后开西瓜叫我们吃。我当时便骂他太没有勇气去讨公费。他居然一笑置之,说这是意外的收入,如果当事人一毛不拔,过河拆桥,反脸不认,又将他如何。这种行径,我不去向他反复噜苏,因为我没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