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油纸伞:油纸伞的价格
一 清明这天打烊时分,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金祥和伞店里,她从倒挂在楼板上的一大簇伞里挑出一把,东摸摸西瞧瞧,然后对老板金秀毓说这把我买了。 伞店里此时只有老板一人,伙计回家祭祖去了,老板手头还有一件活要完成,一边在伞面上抹桐油一边招呼着客人。
客人掏出一大把铜板放在柜台上,对老板说,还要麻烦你给我送个地方,另外十个铜板算是送货钿。
老板有些迟疑,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着,天色又逐步暗下来,后堂里老母亲、妻子和三个儿女正等着她打烊后吃晚饭。她犹豫着问:“不知道要送到哪里?”
“三里亭,到三里亭后沿着牧巷河向北走,第一户人家就是了,酉时要送到。”
老板想了一想,三里亭在镇西,过米市街,到小火轮码头后,沿洛塘河向西三里就到了,路比很好走,往返约一个时辰左右,便答应了买伞人。客人走后,老板一块块镶好排门板,扣上门闩,出边门从小天井走向后堂,看到已围在饭桌周围的一家子人,说:“我还要出趟门送把伞,你们先吃吧。”
“送到哪里?”妻子问。
“三里亭。”
妻子还没回应,10岁的大儿子就抢着说:“我替父亲送!我替父亲送!三里亭我认识。”
老板想了想,儿子不小了,确实该做些事了,自己糊了一天的伞,也累了,便说:“好啊!你去送!早去早回。”接着,便又嘱咐了一番。
儿子急忙扒了几口饭,做祖母和父母的、还有一双弟妹眼睁睁看着她抱起比人头还高的油纸伞扛在肩上,又撑起一把小伞,消失在门口,很多年后,她们还能清楚回想起她嘴角上残留的饭粒。
儿子这一走,却再也没能回来!
这是民国三十二年的春天,江南小镇紫薇在��细雨中逐步坠入了夜色。
雨越下越大,夜越来越黑,已过了两个时辰,儿子还没回来,金秀毓着急起来,以前,她已洗脸洗脚早早上床睡觉。一家人全部不约而同有一个不祥的预感,紫薇镇此刻还沦陷在日本人的手里,日本人一会儿“清乡”,一会儿“扫荡”,实施着血腥暴政。这些天,时常有血淋淋的消息传来,就在昨日,不远处镇小学的李先生在课余用手风琴弹奏“流亡三部曲”,琴声传到户外,被途经的两个日本兵听见,她们不由分说将其带走拷问,最终逼李先生自己挖坑,推入坑中活埋,填土后见她人头还露出地面,就用皮鞋狠命踢过去,一霎时,头部热血狂飙,冲了一丈多高。金秀毓没敢去看,听街坊一说,已是吓得连连呕吐。
三里亭在镇郊,那里偶然会出现国民党的游击队,儿子该不会遇上麻烦了吧!
她现在真是后悔接了这个生意!
雨,依旧滴滴嗒嗒下着,一家人再也无法安睡,点起洋油灯,面面相觑,期望儿子的敲门声能够立即响起来。
金秀毓穿好衣裳走出店铺,向儿子的去处张往,黑漆漆的街头空无一个,哪有些人影!只有交加的风雨,屋檐水滴滴嗒嗒急促敲击着石阶,直敲得她的心七上八下。
她回到屋里又等了一会,门外仍然没有动静,“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金秀毓对妻子和母亲说。
“我也去”妻子说,她回过头叮嘱另两个也已从床上爬起来的孩子,“你们睡觉去,听奶奶的话噢!
夫妻两人于是合撑了一把伞,出米市街,沿着洛塘河一路觅去。黑暗中的河流恍然一只巨兽狰狞着,河风一阵一阵吹来,金秀毓以为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滴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沉。岸边的芦苇才从河堤上钻出,尖尖的芦笋充满两岸,一不小心踩上,脚底板钻心的痛。
转眼就到了三里亭,这一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她俩在洛塘河和牧巷河的交界处三里亭歇了歇,回想那位客人的话,又向北走去。这是一条泥泞小径,左边是牧巷河,右面是一大片水稻田,水稻才半尺来长。夫妻俩深一脚、浅一脚,套鞋不时陷在烂泥里,那条路,似乎已经有大家走过,靠近路边的稻子也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走了大约二三十丈的光景,隐隐绰绰看见了几幢房子,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熟悉,金秀毓猛然一想,去年日伪的紫薇新报曾报道过这个地方,大致的内容是此地曾容留过国民党62师368团若干官兵,破坏管制秩序,依律处决两名首恶分子,其他乡民经教育后放回云云,报上还放置了一张在此地处决人犯的照片。当初街坊邻居看得血脉贲张,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现在,空气中似乎还有当年的血腥味,淡淡的稻香也未能将其掩盖。
朝南的第一家是平房,金秀毓和妻子对视一眼,加紧了脚步。
很快就到了那间瓦房的跟前,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也没有一丝火光,夫妻俩正欲举手敲门,却看见门是虚掩着的,上面半拴着一把大锁,已被砸得变了形,进得门去,里面黑乌乌的一片狼藉,像是被打动过,却空无一人。夫妻俩这下更急了,顾不得遭人唾骂,跑到后面去敲邻居们的门。一家一家地全被吵醒,一霎时,狗叫声此起彼伏。有的在屋里没吱声,另几家骂骂咧咧总算起床开了门,夫妻俩急切地问东问西,却全部不知道前面人家的去向,只是知道了这家人姓王,是弟兄俩,全部没成婚,晚饭时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