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你好,母亲
我姓金,单名乙,上面还有个哥哥,叫金甲。从名字及排行上看,我父亲在设想下一代阵容上有一份雄心勃勃的计划,但因为我,她的理想过早地破灭了。
伴随我呱呱坠地,我母亲过世了,她死于难产大出血。
“你是母亲用命换来的。”金甲第一次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已经六岁,距离那场事故过去了整整六年,我毫不知情。那天,十一岁的金甲和六岁的我挤在一张破沙发上看动画片,大约是七个葫芦弟兄提醒了金甲,她本该有一大帮弟兄,而眼下却只有我一个,她才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应对,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死亡是怎么回事。就在前很快,整天嘻嘻哈哈的玉萍阿姨溺水死了,听说那天晚上她喝了点酒,然后一个人去水库洗澡,倒在及膝深的水里没有起来。找到她的时候,她被水草覆盖,就露了几缕头发在外面,整个人全部僵直了,手上挂着一块毛巾,毛巾上叮着几颗螺蛳。她三个儿女挤在一张藤椅上,哭成一团乱麻。我以为这是很不好的事,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不快的味道,我也不喜爱那种一边停放着棺材,一边吹吹打打的气氛,那是一条生命没了。我不清楚母亲当初是怎么没的,用金甲的话来了解,仿佛我和她中间隔着一道门,我一脚跨进了门,她一脚跨出了门,这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碰到过。
金甲见我没动静,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她主动地来跟我示好。她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包“唐僧肉”,递给我。用好吃的零食来疗伤,是金甲常用的手法。每十二个月暑假,电视里全部会播放,有个食品厂脑筋很好使,创造了一个零食,叫“唐僧肉”,吃上去鲜美无比,嚼起来还有***,我至今也没弄明白那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我们从父亲那里讨到零钱,然后去小店换成“唐僧肉”,每次我和金甲全部均分,往往我先吃完,金甲的“唐僧肉”却没完没了。她总是骗我说已经吃完了,却常常趁我不注意偷偷地吃。我怀疑她有个神奇的宝贝,把“唐僧肉”存放在里面,会一包变两包……永远吃不完。
这次不一样,我接下了“唐僧肉”,却迟迟快乐不起来。金甲见我闷闷不乐,她给自己打了鸡血,学着葫芦娃的模样,在那里大喊大叫。她只要一兴奋,我就不好意思不理她,但我总感觉,每次一兴奋准出事。果然,在沙发上蹦跳了几下,就听到下面的木板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金甲和我全部愣住了,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下来,趴到地上去察看。沙发底部好端端的,没有断裂的木板,金甲说没事,她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又是一记惊心动魄的声音。
“断了!”我喊了一声。
金甲吓得脸色也变了,她默默地穿上拖鞋,看着门外。
院子里,父亲正在给我们做玩具弓箭。为了这把弓箭,她砍了好多竹子。我们家院子里的竹子不是毛竹,是春竹,细细长长。这堆竹子也不是父亲一口气砍的,她砍一棵,修剪完枝条,以为不适宜,便丢弃在一旁,再砍一棵。显然父亲也不太擅长做玩具,既然答应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做,***、钢锯、榔头散落一地,她被这个玩具困住了,满頭大汗,嘴巴里不停地骂人,骂归骂,但她又不愿停下来,她仿佛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金甲很怕把她招惹进来。闯下祸,似乎搁置一段时间,父亲的怒气会消掉部分。金甲在屋里转了个圈,忽然跟我说,第一下断裂是我造成的,没有第一下,她坐上去,那木板不会断。我蒙了,说实话,事情刚刚发生,但我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在沙发上蹦跶,造成了沙发木板的断裂。当初,我们两个人全部在沙发上又蹦又跳,混乱当中,谁踩断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