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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比喻——《中国古典诗词的美感和表达》之十
陈友冰
什么是比喻？朱熹说是“以此物喻彼物也"(《诗集传》），俗话说就是打比方。作家在描写事物和说明道理时，用同它相似的事物或道理来打比方，这种辞格就叫做比了作者和亡妻长期同甘共苦的生活中培育出来的深沉爱情。出语沉痛,情真意切，哀怨凄婉,动人肺腑。词中除了上片起首二句用赋体直抒胸臆外，多用比喻，比喻使其哀怨思念之情更加凄婉、更加深沉。首先，词牌《半死桐》就是个极为准确形象的比喻。唐代李峤《天官崔侍郎夫人吴氏挽歌》中有“琴哀半死桐"之句，贺铸引来比喻丧偶后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就像梧桐半死一样。李商隐《石城》诗：“鸳鸯两白头”，贺铸又引来改写成“头白鸳鸯失伴飞"，和“梧桐半死清霜后”形成精妙的对偶比喻句式。它比起李峤和李商隐的诗句，不仅形成工整的对句,形式更为精巧，由于由单比变成复合比，情感上也更为哀怨、动情。紧接着的“原上草，露初晞”化用汉乐府丧歌《薤露》篇中的“薤上露，何易晞”,和“梧桐半死清霜后”两句共同构成“博喻"，由对亡妻的悼念进入人生苦短又“去日苦多”的更为深沉的悲哀。从中不仅再一次感到贺铸深沉的文学修养、化用前人成句的功力，也看到词人运用比喻的极为高明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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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贺铸稍后的吴文英有首《风入松》，其上阙也是多用比喻：
听风听雨过清明,，一丝柳，,交加晓梦啼莺。
吴文英,字君特，号梦窗，四明（今浙江宁波市)人。其词典雅谐畅、含蓄委婉，能于工丽的周邦彦和清空的姜夔之外，别开生面，自成一格,很得力于比喻手法的运用。吴文英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官,却也算不上隐士,以江湖游士身份辗转依附于官僚权贵之门,生活来源倒不匮乏。吴文英年轻时在杭州和一女子相恋,，曾屡次回忆这段恋情,也都是用柳、雨、荷、孤燕作喻:“泪香沾湿孤山雨，瘦腰折损六桥丝”（《昼锦堂》），“西湖断桥路,想系马垂杨，照旧欹斜。葵麦迷烟处，问离巢孤燕，飞向谁家”(《忆旧游》)。十多年后，词人后再次赴杭，闻女子已死，词人悲哀异常,写下《青玉案》亲自祭悼，词的开头也是以柳作喻：“短亭芳草长亭柳，记桃叶,烟江口”。在这首《风入松》中,诗人除了环境的渲染和气氛的衬托外，也多用暗喻，如“愁草瘗花铭"即是以花喻人，以“瘗花”暗喻美人已逝，以“愁草瘗花铭”来暗喻对昔日情人的追悼。追忆昔日，那楼前小道上的履痕足印，花前柳下的笑语轻声，携手别离处的黯然神伤，都勾起词人难以消除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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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柳，一寸柔情”这个贴切的暗寓使这种伤痛更加形象、更加感人.
在中国古代词人中，用比喻来抒情并获得出色成功的例子相当多，如秦观“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如愁”；李煜“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晏几道“落花人独立，微雨双燕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周邦彦“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夜来风雨，",黄庭坚“月仄金盆坠水，雁回醉墨书空"，“一杯春露莫留残，和郎扶玉山”等等。
4、使诗中的人生哲理含蕴更为丰厚、更为深沉
古文中的比喻和古诗中的比喻,有所不同。说理性散文中的比喻,只是用来说明道理。在说理性散文中，只要是能说明道理，可以用不同的比喻，而且比喻本身并不是道理，如买椟还珠、刻舟求剑、郑人买履等。诗歌那么不同，诗的比喻往往成为诗的形象一部分，那种通过比喻来阐释哲理的成为哲理诗或诗中蕴藏的理趣。这种寓意就在形象之中，而不是到形象外去寻找，如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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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尔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知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此诗是慨叹人生的不可知性,也夹杂着生命短促、世事苍黄、物是人非的叹喟,充满一种迷茫不可预测的哲学思辨。起因于有次苏轼和其弟苏辙（子由）路经渑池，由于马死了,，在寺庙的一堵墙壁上题下了一首诗。这一次苏东坡故地重游，当初接待他们的老僧却早已死去，只存一座灵骨塔，当年兄弟俩题诗的那堵墙壁也塌坏了。看到物非人也非,东坡百感交集写了这首诗。，人生在世犹如飞鸿,充满了不可知性，人生踪迹就像鸿雁在飞行过程中偶尔在一块雪地上留下了爪印。待鸿飞雪化后，一切又都不复存在了。然而,它毕竟飞过了，飞鸿踏雪的轻盈，不计何处的洒脱，惊鸿一瞥的浪漫，还有那翩然来兮的无悔，飘然归去的无迹，这就是苏轼理解的最优美人生态度！
苏轼还有首题画诗《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