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小木匠的初恋
师桂英 一
小木匠的初恋是割草割出来的。
小木匠名叫牟林,生在杨树村,人长得瘦小,自幼跟着父亲学木匠活儿,活儿做得精细,为人聪明厚道,他中学毕业后,走乡串户上门给人家修桌子椅子、做酒柜衣橱,十里就沿着地边往前走,看哪个地边有草,他就割几刀。他终于割满了一大筐草,他用绳子把草捆好,背起了筐,转身往路上走。就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牟林。”
小木匠心头一缩打了一个寒颤。他没有回头,想继续往前走,可是迈不开步子。这时,他看见对面有一个人赶着一群羊向这边走来。放羊人的出现,使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可怕的敌人面前,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群援兵,使他胆量倍增,他把筐放下,把镰刀拿在手里,此刻,镰刀成为他防身的有力武器。他正要转过身去的时候,甜甜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牟林,你为什么不理我。”
小木匠感觉这声音这么熟悉。看看她到底是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嗖的一下把身子转过去。定眼一看,哇!在对面玉米地的地头上,站着一位姑娘,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上身穿一件白底淡蓝色小花的褂子,下身穿一条月白色的裤子,白玉般的一张脸上镶嵌着一对亮亮的会说话的眼睛,比电影里的那个七仙女还要漂亮。她长得和水仙一模一样。小木匠一时分辨不清她是人还是鬼。他把举起镰刀的那只手慢慢放下来,用力眨一眨眼睛,他的目光和对面女子的目光相遇,碰撞出小星星一样的火花。他内心的恐惧被火花燃烧得荡然无存。这不是那个死去的水仙吗?
“牟林,你不认识我啦?”姑娘问。
“你很像,很像那个谁……”他吞吞吐吐地说。
“看来你确实不认识我了。我是荷花呀!”
“荷花?”他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还上小学吗?怎么长这么高了?”
荷花就是水仙的三妹。水仙排行老大,雪梅排行老二,荷花是老三。
荷花的眼睛斜视着小木匠说:“我上小学上一辈子呀?小学早毕业了,中学没上完,不上了,在家干活呢。”
虽然他们俩住在一个村子,可是一个住东头,一个住西头,见面的机会很少,小木匠在村里是名人,荷花在心里早就留意小木匠,小木匠并没有留意她。小木匠想起来了,荷花上六年级的时候,他到他们家去修过一个饭桌,还修了两把椅子,转眼三年过去了,荷花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她的名字一样美。小木匠一直上下打量着她,荷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时小木匠感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失态,他也低下头把目光转移到荷花的月白色的裤子上,看到裤子的时候,发现她身边放着一筐草。
小木匠说:“你长得真像你大姐,说话声音也像。”说着不由得往前迈了两步。
荷花抬起头来说:“好多人都这么说。”
“你也来打草?”
荷花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小木匠问:“你一个人来的?”
荷花两只会说话的眼睛望着他回答:“我这么大了还用人陪着?”
“也是。荷花,你常到这里来打草吗?”
“当然。”
“我怎么没有碰到过你。”
“你碰到我也不认识我。昨天我就来了。”
小木匠问:“是早上吗?”
“是呀。”
“昨天好像有一个人叫我的名字。”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叫你的名字。”
“是你吗?”
“是我。”
“可是我四下看了老半天没有人影。”
“我和我娘一起来的,昨天是大姐的忌日,我陪娘一起来给大姐上坟,烧完纸,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不由得叫了一声。我娘一把拉住我让我蹲下,她悄悄地说,叫什么叫,这是上坟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完坟又打了一筐草,才回家。”
“上坟还要悄悄地?”
“娘心里难过呀,她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大声哭喊,她只是默默地掉泪。我姐去世后不是嫁给了咱村淹死的水牛吗?这是水牛家的祖坟,本来水牛家人每年忌日都来上坟,娘本不该来。可是我娘到了这一天,非来不可,不然就像疯了一样哭闹,而且要比水牛家的人上坟时间早,她一定要早晨来。她来了以后倒是很安静,除了烧纸,就是坐在坟前和姐姐说说话,她反复叮嘱姐姐姐夫,不要到井台挑水,不要到水塘洗衣裳,给你送去这么多钱,雇个佣人去挑水,千万离水远一点。咱村里有了自来水,想必,那里也有了自来水了。别舍不得花钱,把自来水管安到家里。你们听到了吗?啊,听到了。听到了我就放心了。每每娘说着她心里话,就好像真的见到了我的姐姐。昨天是我不好,娘这么难过,我还有心思叫你,惹娘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纳闷呢,是谁叫了我一声又不见人影。”
“我今天来,就是特意告诉你,我怕你乱猜想。”
“还真是,昨天夜里,我一夜没有睡好觉。我今天来是想看看,说话那么好听的姑娘,今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