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曼斯菲尔德笔下的现代自恋者
苏 擘 闫红梅 杰出的英国短篇小说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写过一篇优秀的短篇小说《相册的一页》,未被后人多加关注。作品通过讲述一个类似单恋的情感故事,揭示了人类生活中自恋的主题:它与古希腊神话中那卡索斯(透过画室的大窗观察外面的世界,仿佛他是游离于世界之外;他还一直透过小侧窗去观察那个女孩及其日常生活;当两人来到街上,在现实生活中,弗兰契远远地跟着她,也还是隔着橱窗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弗兰契把自己封闭在他的艺术世界中,不与现实世界发生联系。
但是一盆水仙花打破了弗兰契的封闭状态。作为自恋之花,水仙花的意象表明,弗兰契对捧着水仙花的女孩的关注不是出于爱,而是为了体验与确认自我的存在。他把外部事件与自我的需要和欲望联系起来,只是追问“这对我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自恋专注的表达而不是一种现实可行的追寻。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中,弗兰契之所以拒绝了三种类型女子的关爱―――慈母型、诱惑型和放荡型―――是由于“他受不了咯咯痴笑的姑娘,而成年女人对他没用”。弗兰契在小说一开始即被刻画成一位害羞的男孩子,“不知为什么,蓝运动衫和袖子太短的灰上衣使他的神气显得就像一个下决心从家里逃走,到海上去的男孩子。……他有着剪得短短的黑发,睫毛长长的灰眼睛,苍白的双颊,嘴撅着,仿佛决心不哭出来……”像个男孩子的弗兰契与这些女人完全不同。弗兰契所说的“没有用”是指他无法将她们与自我联系起来,因而她们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然而当那位年轻姑娘走到阳台上来,“手里拿着一盆水仙花。这是一个奇瘦的女孩,身系深色的围裙,头上扎了一条粉红色的头巾。袖子挽得很高,几乎齐肩了。纤细的胳臂衬着深色的衣料发出光泽”。弗兰契立即从各个方面与之认同。他俩的居住环境相同,从而出身情况也大致一样。前者住着“阴凄凄的”、“破旧的小房子”,透出一种“孤独和凄凉”;后者住的房“更小更破旧”。他们的年纪相仿:“她是他唯一真正想认识的人,因为他认为她是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人中间唯一和他年龄一样大小的人”。此外,两人的衣着相貌也相似。弗兰契长得“又黑又瘦”,身着“灰法兰绒上装”,袖子还“太短”;这位女孩体形“奇瘦”,穿着“深色的围裙”,并且“袖子挽得很高”。她简直成了弗兰契的镜中像。
如果上述弗兰契所认同的内容是客观的,那么其他方面在很大程度上则是他主观臆测的了。在女孩出现后,曼斯菲尔德的叙述视角由零聚焦转换为第三人称内聚焦,用叙述学的术语来说,即“叙述者一方面尽量转用聚焦人物的眼光来观察事物,一方面又保留了用第三人称指涉聚焦人物以及对其进行一定描写的自由。”(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在小说有关那个姑娘的叙述中,弗兰契的“内聚焦”叙述占据了绝大部分篇幅,这样外界的一切都经过聚焦人物内心投射而成为主观构建的幻相。首先,弗兰契从家里逃出来,只身一人来到巴黎,所以他判断,那个女孩的情形也不会太好―――妈妈是个病人,爸爸则早死了。其次,他猜想他俩的性格都应该如出一辙。他除了有时候晚上去咖啡厅,其余的时间辛勤作画。而她们母女也靠整天干活勉强维持温饱,她们从来不出门,也没有朋友:
她的从容、严肃和孤独,以至她走路的姿势,似乎都在表明她急于和这个成年人的世界从此断绝一切联系。而这一切在他看来又是那么自然,不可避免。
“是的,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他骄傲地想到:‘我们和这些人没有关系’。”
在第一部分中,弗兰契也被塑造成这样一位严肃、孤独、不愿与外界其他人发生关系的艺术家。总之,用弗兰契的话来说,她一切情况正跟他差不多。弗兰契“通过想象把自己的特点投射到了女孩身上,把对方变成了自己的翻版”(张在新、王泉《曼斯菲尔德的中的女性话语》,《外国文学》2003年)。他眼前甚至出现了他们相处时的情形:她“脾气暴躁”,“常常作出一种跺脚、在围裙上拧绞双手的样子……在大发雷霆呢。她难得笑。……但是通常他们总是非常安静地坐在一起。……他们俩低声交谈,或者默默无言。”有趣的是文中还提到了一幅画中画,“他当然也给她画了许多美妙的画像。她讨厌这些画,因为把她画得那么瘦那么黑……”弗兰契这个“又黑又瘦”的画家完全将主体作为参照点,将自己的容貌特点自恋式地投射到他者身上,在画布上呈现为一个相同容貌的女性,而实际上则是一幅名副其实的自画像。在故事的最后高潮部分,这位自恋的艺术家一心想要结识这位头上总是扎着一条粉红色头巾的女孩,他急切的心理甚至投射到外部世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可爱的粉红色的亮光,他看到河水闪烁着粉红色的光,朝他走来的人,脸和手也都是粉红色的。”弗兰契远远跟着这位女子,比以往更加确认自己想要结识他幻想中已熟悉的女孩。
对于自恋者来说,最明显的症状是主体与客体间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