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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雨1
我是一棵生长着的树。遒劲的根茎盘虬扎入泥土,密密的枝叶则宛若巨大的碧伞,亦有袅袅婷婷的身段,以及雾霭般的薄纱。我几乎可以算做是树族中最美丽的。居高临下的美貌是一道任何人也无法逾越的沟壑。他们,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唤我碧儿。
我安然地在原始森林中定居着。这里那样好,是的,这里的所有都是鲜活的,即使并非生物,它们亦是以一种逼真的实质感存在着。我们在这里,一抬头便可以看到凉凉的云,一张口便可以吮吸到清甜的空气。于我们而言,称之为天堂绝不为过。我终日与我的兄弟姐妹们游戏,与清风甘露迷藏,在恍若仙境的这里,以一种不可或缺的姿态存在着。
他们无法忘记我。我说过,我是树族中最美丽的。
2
可是,你知道吗?我遇见了那条蛇。
从此,我安详的生活被画去了无休止的符号。所有一切的美好,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有青色的镂空外衣,那样明亮机敏的眸子,仿佛是从碧空摘下的星星。他常常用他柔软的身躯紧贴着我。我的枝叶,我的躯干,我的根茎,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角落,乃至细微的深深凹入的螺旋花纹中,都残存着他的体温。
他常常用一种独特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在他晶莹的瞳孔中无数次看见自己的身影。在轻轻漾动的眼波中,我愈发显出娇柔,宛若盛开在水中的花朵。
我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我感到自己的心仿佛是被剥去外壳的胡桃,散发着青涩但是迷离的芬芳。与此同时,我将这样细微的感知告诉了树族中最有威望的巫婆。我仍清晰地记得,她那张狰狞的脸上透着怜悯的神色,她说:“碧儿,你知道吗?你落入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陷阱,它的名字叫爱。”
爱!爱!是吗?我爱上了那条蛇,那条拥有青色镂衣的蛇。巫婆所叙述的一切,我都无从知晓它们的真相。但是,在那条蛇用他柔软的身躯再一次紧贴着我的时候,我便不自觉地放弃了所有的断想。
我的初恋就这样被点燃了。
3
我们相爱了。
我们无法用语言沟通,是的,这似乎是一个障碍。但是,它在那样强大的爱恋面前却化成了随风而散的青烟。我们是那样深深眷恋着彼此。在无言的对视中,深深的爱恋如同涓涓细流一般交汇。也许只有在无声里,那些盛放的东西才会真正庞大。
但是,我毕竟是树,而他是蛇。这从一开始就是一段无果的爱恋。正如巫婆所说的,这是一个最可怕的陷阱。但是我依然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我没有看到立于我与他之间的这一条沟壑是多么无法逾越。他终究是爱的死敌,爱无法与他抗衡。
我开始警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我却毫无办法。权衡再三,我决定去找那位巫婆,也许她会有解救的办法。
最终,那位巫婆,她将我变成了一条蛇。是的,你知道,就是那样青绿色的蛇。可是,我却永远失去了变回一棵树的机会。那个面目狰狞的巫婆对我说,如果那条蛇不爱我,我必将死去。
可是我不在乎。
我坚定地相信,那条蛇,它一定是爱着我的。
4
现在我成为了一条蛇。我拥有了柔软的身躯,软糯的语言,以及所有与蛇有关的一切。
我可以去找那条蛇了――我的爱人,以一条蛇的身份。
当我看见那条蛇的时候,他正立于我原始站立的地方失神,口中喃喃地唤着我的名字,碧儿,碧儿……
我心中那块柔软的天地被怦然叩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苏醒了。我微笑着,向我的爱人爬去。我柔声地对他说,我是碧儿。
他猛然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我,随后略略痛苦地摇头,最终碎碎地念着,不,不,你不是碧儿。我的碧儿,她是一棵树,一棵那样美丽的树。
我……我想说些什么,但泪水封住了我的咽喉,我什么也无法吐露。我只有看着我的亲爱哀伤地走远,走到我再也无法看见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嘴角尝到了咸涩的泪水。我知道他爱我,只是他所爱的那个碧儿,是作为一颗美丽的树的我,而并非成为一条普通的蛇的我。
我抬起头,看见了我最终的结局。可是我没有丝毫的恐惧,我只是深深地悔恨。也许我真的落入了这个陷阱最为危险的那个部分。
现在,该去哪里完成我作为一棵树的救赎?
(此文系长兴县第十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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