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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愤青诗代表作
/姚利芬
有人称鲁迅是中国愤青的始祖,“横眉冷对千夫指”,在虎狼成群,风沙扑面的时代,他以一支笔为投枪匕首,直插敌人的心脏。真正的愤青意味着一个人自然的正义感,对社会不公感到愤世嫉俗。其实,中国早有愤青传统,西晋太康诗人左思就是古代愤青诗人中的一位,而《咏史·郁郁涧底松》是他的愤青代表作。
左思是西晋文坛成就最高的诗人,代表作有《三都赋》和《咏史诗》,刘勰有言:“左思奇才,业深覃思。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文心雕龙·才略》)十年写就《三都赋》,蜚声西晋文坛,风行一时,成语“洛阳纸贵”皆由此而来。如此才情的诗人何来愤怨?我们不妨先来看看他的作品:
《咏史·郁郁涧底松》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会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咏史》是左思写的一组诗,这首是其次首。名为《咏史》,实则“托前代以自鸣不平”,借吟咏历史来抒发怀抱,寄予抱负。这首“郁郁涧底松”就是揭露“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不公平现象,抨击西晋的世族门阀制度,抒发自己的愤懑不平。
不得不提一下西晋的门阀制度和左思的家庭出身。世族门阀制度是根据门第凹凸划分土族、庶族,在政治、经济上不同地位的封建等级制度。士族,也叫世族,势族,享有世代做高官的政治特权及经济特权,没有这些特权的地主叫庶族。这种制度,初始于东汉,形成于魏晋。曹魏后期的“九品中正制”“给客制”和孙吴的“复客制”“世袭领兵制”的实行,奠定了世家大族的政治经济特权,西晋则把门阀制度进一步推广到全国。这种制度之下,***丛生。皇族和门阀土族利用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剥削劳动人民,过着极其浪费腐化的生活。晋武帝有姬妾近万人。太傅何曾日食万钱,还说无下箸处。( )他的儿子何劭日食二万钱。外戚王济用人乳喂猪。官僚石崇请客时叫婢女敬酒,客人饮酒不尽便杀死婢女。石崇与王恺斗富,竞相浪费,挥金如土。门阀制度不仅加剧了统治集团的腐朽没落,还遏制了人才在社会梯级里的合理流淌,“英雄问出身”,假如出身寒门,即使你再有才华,也冲不破那道门阀藩篱,只能沉沦下僚。
左思便是寒门阶层中的一份子,他出身寒微,“生蓬户之侧陋”,貌丑口讷,自幼闲居,不喜交游,以著述为务。有“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的豪情,也有“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的壮志,企望“铅刀贵一割,幻想聘良图”。应当说,左思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奋青”,但他出身寒微,在门阀制度统治下备受卑视,仕进很不得意。晋武帝泰始八年(272),左思的命运有了转机,他的妹妹左芬以文名被选人宫作贵嫔,左思欲借此踏人仕途,实现自己的抱负理想,遂举家迁至京都洛阳。但左思的境况并未得到实质性的改善,他始终游离于权力的边缘,连参与征讨东吴的资格也被剥夺了。左思在政治上仍旧不得志,文坛上也受压抑。他最终明白阻碍他仕进和进展的是门阀制度。在当时那种极不合理的选官制度下,他纵有鸿鹄之志,也无从施展,一生不得不屈居下位。因此,他对门阀制度的不满和抵抗心情是特别剧烈的,“奋青”滋生出了“愤青”心情。
《咏史·郁郁涧底松》是左思的愤青代表作,诗歌善用比照。前四句用比兴手法勾画出一组鲜亮对比的形象:“涧底松”和“山上苗”,一个生长在“涧底”,一个生长在“山上”;一个是“百尺”之条,一个是“径寸”之苗。两个比照,既表现了两者不行企望的对立,又凸现了不合理的现状——这组形象是当时士庶对立的政治现实的生动写照。这里以涧底百尺之松比方怀才不遇的“英俊”,以山上径寸之苗比方凭门第出身窃据高位的“世胄”(世族),形象准确。“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由树及人,直刺时弊,一“蹑”一“沉”一组动词比照,表现了对愚昧丑陋的“世胄”们的鄙视和对黑暗现实的剧烈义愤。他深究造成这种不合理现象的缘由,一针见血地提醒出:“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诗人还进一步联想到西汉时的例子:权臣金日碑、张汤的子孙世代高官,并非由于他们德才出众,而是沾了祖宗的光,冯唐那样见识高远的人,汉文帝时已七十左右,仍做中郎署长这样的小官。左思用
历史事实批判当时门阀制度的不合理。
左思始终想效仿段干木和鲁仲连,“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惋惜时运不济,左思有生之年未能实现他的政治理想。胸次浩落诗流咏,命运不幸诗人幸。《咏史》组诗八首拔萃于时流之上,脍炙千古。钟蝾在《诗品》中列左思为上品,清初陈祚明评价左思咏史:“创成一体,垂式千秋”。“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的艺术形象,也为后世文人借鉴,初唐诗人王勃就曾写过一篇《涧底寒松赋》,用以抒发怀才不遇的苦闷。愤青愤到这份上,左思纵当世不得志,也该看着攘攘后世,欣然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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