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自古文人皆寂寞
一
说到徐枕亚,立刻想到他的两本名著:《玉梨魂》、《雪鸿泪史》。初读这两本书的情景也立刻在脑海呈现。
那是1942年,抗战时期,我还在故乡宜兴的山区读高中。一天,高三的一位同学很神秘地约我到校外梨树林中见面。我如约而至。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就是《玉梨魂》。他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这本书是写爱情的,情调有些颓唐,和当前的抗战气氛并不协调。给你看是因为你爱好文学,骈四俪六的文体,纷披的华丽辞藻,对你提高文学素养有帮助。”“这比你看浅薄的《啼笑因缘》要好得多。”他又说。
书的第一章就是:“曙烟如梦,朝旭腾辉,光线直射于玻璃窗上作胭脂色。窗外梨花一株,傍墙玉立,艳弄残月,香逐晓风。望之亭亭若缟袂仙,春睡未醒,而十八姨之催命符至矣。香雪缤纷,泪痕狼籍(现写作藉――编者注)。玉容无主,万白狂飞,地上铺成一片雪衣。此情此景,即上群玉山头,游广寒宫里,恐无以过之……”开端即如磁铁之引力深深吸引住人。
就在梨花盛开的林荫下,几个清晨,我读完《玉梨魂》,尽管似懂非懂,但哀艳的文字,感人的情节,还是深深打动了我。我把书中的佳句与诗词抄在我的笔记本上。
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当时战火纷飞,这样的书究非我们青年学子应读。后来也就淡忘了。
读《雪鸿泪史》已是1948年,我踏入社会的第二年,在无锡崇安寺的地摊上购得。这是《玉梨魂》的演绎,日记体的***小说,作者自称“是书主旨在矫正《玉梨魂》之误”。由于当时瞻望大局迷茫,情绪有些低沉,这样的书恰为我精神所需,一度沉浸在书中。
徐枕亚是常熟人。记得是1950年,当时因公去常熟,也曾在县城南门寻踪觅迹。虽徐枕亚离世(1937年)不过十余年,对他竟无人知晓,“自古文人皆寂寞”,信然。
二
徐枕亚的作品归入鸳鸯蝴蝶派。写这类缠绵低沉、哀感顽艳的作品的人,似乎都出生在江南。如周瘦鹃、程小青、李定夷、范烟桥等,无一不是生在江南一带。大概慷慨奔放、豪气横溢的文人只会育于北国。
徐枕亚1889年出生在常熟的一个书香门第。父亲徐眉生,又名梅生、懋生,平生励学慎修,腹笥深厚,吟诗填词都来得,也写得一手好字。比他大三岁的哥哥徐风,字天啸,得家学渊源,应科举试,考中秀才。徐枕亚自幼得父兄浸润,读书过目成诵,十岁就能写诗填词。其兄徐天啸誉乃弟“资禀过人,少负神童之誉,性忱吟咏,脱口成章”。还有一点要指出的是,徐枕亚自幼即苦练书法,终有所成。1922年,中共中央办机关刊物《向导》,刊名即为徐枕亚所写。他是受人所请,无关信仰。
徐枕亚幼时在父亲办的学塾中就读。十四岁(1903年)时,常熟办起虞南师范(1905年改为常昭师范传****所),结交同学吴双热、李定夷、徐笑云,结为文朋诗友,而吴双热、李定夷又都是鸳鸯蝴蝶派的高手。
徐枕亚从虞南师范毕业后,先在家乡教过一阵书,后去无锡西仓镇鸿西小学任教,其时,他与寄居人家的一位寡孀有过一段爱情悲剧。这成了日后他写《玉梨魂》的故事原型。当时他写了八百余首旧体爱情诗寄托心中块垒,并向吴江、柳亚子办的《南社丛刊》投稿,又经其兄徐天啸介绍加入南社。
1912年年初,有周浩其人在上海江西路创办《民权报》,革命党人戴季陶、何海鸣两人任主编。当时徐枕亚之兄徐天啸在上海民国法律学校读书,课余写文章向《民权报》副刊投稿,发表后很受读者欢迎。因此,周浩多次要聘徐天啸到该报任编辑。他婉转推辞,向其另荐其弟徐枕亚与好友吴双热,为周浩接受。就在徐枕亚编《民权报》时,他发表了《玉梨魂》,写出他藏于心中的一段爱情悲剧。
仅一年,《民权报》因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被勒令停刊。好在徐枕亚的声名鹊起,就有中华书局来聘,任《中华小说界》编辑。中间又因他撰著的《高等学生尺牍》,外界颇有好评。恰好又有刘铁冷等人创办《小说丛报》,请他去任主编。任职期间,他把《玉梨魂》改写成日记体小说《雪鸿泪史》,销路后来居上,竟超《玉梨魂》。
谁知时隔不久,《小说丛报》的合作者之间产生龃龉,徐枕亚退出,在上海交通路独资创办《清华书局》,又出《小说季报》。其时,几年来的家庭与事业频频发生变故,使他心灰意冷,殊少新作问世。加上《小说季报》出刊期长(一季才一本),价高(一元二角),销路下跌,最后他又回到故乡常熟。
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南宋唐婉的“钗头凤”,千百年来让人咏叹,她与陆游的爱情悲剧更是让人叹息。徐枕亚的婚姻也像陆游与唐婉的故事一样是个令人叹息的悲剧。
徐枕亚的结发妻是蔡蕊珠。1909年至1911年,徐枕亚在无锡鸿山脚下的西仓镇鸿西小学任小学教员。他执教的班上有个孩子叫如松,其母陈佩芬,本大家闺秀,秀外慧中,无奈丈夫西逝,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数次接触,双方仰慕,时通尺素,情愫暗生,最后陷入热恋。无奈限于礼教,陈佩芬不敢逾越一步,竟作违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