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从叙事批评到叙事伦理批评|伦理属于叙事
读完麦家的长篇小说解密,精神上一阵恍惚。放下书踱到窗前,那个森严、幽邃的701世界,才在晃眼的日光下渐行渐远。但一个为破译密码而梦游了一生的天才和疯子,却像道谶语顽固地纠缠着思绪,让某种偏执的人类智慧的历史及其意义一下子变得可疑甚至恐怖起来。
从人物到题材到体式,这部作品的风格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实属另类。甚至能够说,麦家的写作其实是一个真正激进的写作。我不记得自己曾接触过类似的汉语小说,当然,也不认为它在写作资源上毫无依傍,像一阵空穴来风。只是这种有迹可寻却难以归类的情况,很轻易使批评性阅读陷入迷惑。间谍小说、家族小说、英雄传奇、科幻、悬疑、推理,似乎全部有点,似乎又全部不是。即使感觉上有点怪模怪样,但它的叙述方法和其说是奇特的、虚幻的,倒不如说是平常的、朴实的――“起、承、转、再转、合”五个篇章,陆续穿插了叙述人围绕主人公容金珍的一生,对容先生、郑局长、严实等知情者的大段访谈实录,最终外加一篇主人公遗留的笔记本摘要――该交代的交代,该补充的补充,头绪井然,平静客观,一点儿也没什么荒诞、突兀之处。
那么,阅读进程中不停扩展开来的异样感从何产生呢?
按小说修辞学的奠基者韦恩・布斯所说,作者是文本的建构者,她对叙事原因的选择控制着读者的反应。这很有点道理。回想一下即可发觉,文本织入的叙事元素确实五花八门――从数学、圆梦术、历法、棋艺、密码史、教育、婚姻、疾病、佛事、圣经、形而上学,到二战、土改、抗美援朝、国际关系、“文革”、政党政治、国家安全――那些或生疏冷僻,或众所周知,却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全被信手抓进了一个博尔赫斯式的语言魔匣之中,造成了一个亦玄奥亦写实的混合效果。这效果是那样独特,那样令人惊讶。当一个幽暗的秘密世界,突然从大家熟悉的历史经验和生活场景里冒出来,我们真像是在白天撞到了黑夜。小说的情节也很抓人,一个弃儿的天才成长史,造密 / 解密、保密 / 泄密的循环往复,“紫密”和“黑密”几近亿万分之一的破译难度,加上对手之间秘不宣示的跨国智能较量,和时下的生活专题、阅读趣味不说是组成了极大的反差,最少拉开了足够遥远的距离。
假如“异样感”仅仅来自作者的博学,来自那些因为知识、信息的奇诡或修辞符号的反常链接所带来的陌生化刺激,那么布斯从叙事原因角度探寻读者反应的逻辑方法可能就足够用了。但比较麻烦的情况在于,我们的异样感似乎并没有落入对叙事元素或元素之结构关系的“迷惑”、“好奇”,在那些地方我们往往会一掠而过,甚至扣人心弦的悬念也不能占有注意力的重心。在容金珍天书般费解的内心声音笔记被披露之前,这个小说已经把我们一步步抛入了某种越来越强烈的掺杂着“敬畏”和“怜悯”的悲伤心境。
这难以驱遣的悲伤感受却又和抒情、暗示、形容词或对应的气氛、语气等惯常的催情手段无甚关联,因为小说的叙事其实是极为简约的、理性的。麦家依靠的叙述语言几乎像某种解数学题的语言――如同容金珍的风格,“说话历来全部是说完就完,没有拉扯,没有过分,没有客气,没有序言,没有后语,说了就说了,不说了就不说了”――文字洁净、利索、节制,极少夸饰和强调,也没有任何情绪性的渲染,一切主观化的、意愿性的表示似乎全部已被过滤殆尽。
但我们还是读到了“悲伤”。
当然,“天才易折”――就像容金珍自己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