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再见, 鱼王
何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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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鱼王来访
放学的铃声刚一响, 所有人都像八月的鲫鱼一样上蹿下跳地冲出了教室。刚走下教学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我蓦然发现鱼王居然在楼下等我。
这是少见的事。在我的记忆里, 除了开学第一天送我到学校报到, 鱼王从来没来学校看过我。
我拽着鱼王从汹涌的人流中走出来, 惊讶地问他, “你怎么来啦?”
“我来接你回家。”鱼王一脸高兴地说。
鱼王记得还挺准。今天的确是放假的日子——我们一个月里仅有的假期。但是从家到市区要坐两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 鱼王向来是不喜欢出门的人, 他肯坐这么久的车来学校接我, 不得不让人感到意外。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我?”我狐疑地望着鱼王。
“也没什么事, ”鱼王假装轻松地说道, “我们先回家再说。”
“真的没事吗?”我急了。
“真没什么要紧的事。”鱼王拽过我的书包背在肩上, “还有什么要去寝室拿的吗?”鱼王故意撇开话题问我。
“没什么要拿的。”我说。
“那我们直接回家。”说着, 鱼王过来故作轻松地搂了一下我的肩膀。
这种亲密的举动在鱼王这儿是极少见的。一直以来, 鱼王都是一个木讷的人, 他这些反常的举动让我隐隐地有些担心,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2. 鱼王往事
是的, 鱼王就是我爸。
在镇上, 没有人不知道鱼王的名字, 但也从来没有人称呼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叫他“鱼王”, 仿佛“鱼王”就是他的名字。大家如此一致地称呼他, 让我一度怀疑人们是否真的记得他的本名是什么。
鱼王的看家本领是从不空网。这在大同镇可是奇闻, 因为鹞鹰岩水库是野水库, 长年无人管理, 无人放鱼苗, 也无人施绿肥, 水里的鱼儿自生自灭, 而岸上打鱼的人家却越来越多, 鱼儿自然是越来越少, 可鱼王的网却仍然没见空过。
别人都问鱼王诀窍, 鱼王只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 “气味。”
鱼王说他能闻到鱼身上特殊的气味, 那种只有鱼才会散发的气味, 鲤鱼的气味、鲫鱼的气味、白鲢的气味、花鲢的气味, 各种各样的鱼的气味, 鱼王都能闻得出。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气味, 鱼王没吱声。
什么样的气味隔了那么巨大的一片水面还能闻得到?人们摇头不解, 又将信将疑, 都以为鱼王是在故弄玄虚, 只有我相信鱼王是真的能闻到他所说的那种难以描述的特殊气味, 因为我亲眼见过鱼王用鼻子捕鱼。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只有九岁, 那是鱼王唯一一次带着我去鹞鹰岩水库捕鱼。我们站在水库岸边, 我兴奋难耐地问鱼王哪里有鱼, 鱼王没有马上回答我, 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用力吸溜着鼻子。我看到鱼王巨大的鼻翼在月光下一张一合, 那感觉就像是在嗅一顿皇帝才能享用的美味佳肴。不多一会儿, 鱼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指着前面对我说:“向东走三十步。”我和鱼王向东走三十步站定, “我们就在这里下网。”鱼王以一种坚定的语气说。于是我和鱼王的第一次搭手捕鱼开始了。我在鹞鹰岩水库左岸站定, 用双手紧张地捉住白条渔网, 鱼王带着渔网另一端下水, 我听着鱼王的指令慢慢放网, 鱼王游着水一直将渔网放到对岸。半个小时不到, 等鱼王在我心急如焚的热盼中终于收起渔网时, 渔网里已是一片活蹦乱跳的欢乐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