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什么是我们的“国家遗产”?黄专每个国家都要依靠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去塑造民族历史的形象,去叙说民族过去的故事。——理查德·罗蒂(RichardRorty)中国当代艺术一直缺乏一种政治思想基础,即缺乏一种独立的政治判断能力。80年代现代主义时期,所谓“政治”就是对传统意识形态的反叛,而90年代基本上是对传统意识形态和体制的解构、反讽或调侃,“政治”是在一个很狭隘、非历史化的状态中被理解的。实际上这两种态度和方式都没有体现出独立的政治思想品质。独立的政治思想包含的内容,不应是对传统意识形态或制度的一种简单的否定姿态,还应包括对中国整个历史、文化、生存现实的一种立场,一种有思想背景的反省立场。中国当代艺术界缺乏的就是这种反省立场。当代艺术干了这么多年,大家在思考什么呢?什么叫“国家”?什么叫“国家意识”?很少有人提出这些涉及基本立场的既基础又具体的问题。一个艺术家连自己国家的形态都不了解,很难说他能形成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立场。对于中国人而言,“国家”似乎就是一个政治体制概念,一个简单的意识形态的概念,其实“国家”是每个人生存的最基本的单位,也是个体生存中与历史相关联的唯一通道。“国家”的概念特别复杂,它包括:1、自然因素,比如疆域意识。中国的疆域是怎么形成的?怎么变化的?这些疆域对于我们的心理和生活有什么影响?2、语言意识。一个国家的语言是怎么形成的?它构成一种语言心理。3、民族意识,譬如“家”、“国”意识等等。旧有“国家”与现有国家是如何演变的?艺术家对这些话语单位不了解,就很难形成一种政治立场。对于生活在现代的我们来说,国家最直接的概念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所有的教育、语言、民族、生活的疆域、生活方式和环境,等等,都与这个“国家”相关。中国传统有“天下”这类概念,也有“国”和“家”这类概念,但它们的关系是一体的。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至少在晚明以前,按照中国人的传统理解,天下(世界)是以中国为中心的,这个中心就是“九州”,它既是地域概念,更是文化和心理概念。“九州”从现在的地域来看,实际上就是中原和东部沿海那一块地缘空间,但作为文化—心理概念,几千年来它却一直成为支撑中国人的精神疆域和世界认知,所以,中国人首先要了解“天下”的概念。中国古代的疆域,从先秦开始都在不断的移动,它没有固定的疆界,唐代虽然强大,它的疆域也永远在变动。当时的皇帝和人民认为边界不构成问题,那时疆界的概念受“夷夏”思想支配——我是“夏”,你是“夷”,你肯臣服于我,土地归谁无所谓,只要保持这种关系就可以了。北宋后期变弱了,赔了很多钱给金,但是也一定要与金保持主臣关系,南宋退到南方,也绝不认为北方是夷狄的。所以中国现有的民族国家概念、疆域概念,都是从近代开始的,都是西方强加给我们,而且是在中国最弱的时段中强加的,但我们又一直在用西方各种学说和模式重构我们的国家体制。中国的艺术家对国家概念的演化有一种基本认识,这样才有可能形成关于国家的政治思想,在创作的时候才会真的有跟西方人不一样的方式,才有可能找到与西方人不一样的问题和思维。我们这一代人主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经验,这种经验特别复杂,问题在于“共和国”其实是由很多因素共同组成的,它们混杂在一起,并不是单纯的意识形态场。譬如说,我们感觉到中国好像是共产党一党专政,但共产党最初的设计是要建立一个民主共和的中国(毛泽东叫它“新民主主义”),我们的国名就说明这一点,当然这种共和主要是针对国民党民国政府的专制体制,这一点与西方的民主国家思想是一致的。共和国建立之初共产党实行的体制模式的确是多党参政制,每个民主党派都有一定的权力,这种模式很像西方,但是它的终极目标又是来自于西方的另一种“国家”学说——马克思主义的,尤其是列宁主义的“国家”学说,这种学说的逻辑是历史决定论性质的,它认定资本主义只是人类发展的一个必要阶段,最终会走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这类以消灭阶级和国家为特征的高级阶段。《共产党宣言》就明确说:“工人没祖国。决不能剥夺他们所没有的东西。”,共产主义运动实际上是一种超国家的理想设计,但在新中国建立时,实现这一抽象理论的具体实践首先恰恰是要建立一个强大的现代化国家,一个西方式的工业化国家,而现代化恰恰是资本主义的产物(马克思主义同时也是一种现代化的批判理论)。当然在新中国的设计中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传统元素,儒家的“大一统”如“天下”观念、皇权思想等等,所以它是所有这些思想的混杂体。我们现在往往在政治上把中国共产党简化,把中华人民共和国简化,要么把它看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延续,要么把它看成是单纯的马克思主义模式。现在看来,新中国——尤其是50年代新中国刚刚形成的阶段,关于国家的设计和实践实际上非常复杂,甚至包含着很多对立的目标和因素: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