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之温庭筠小山重合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温庭筠词给人是一个感官印象。先看第一句"小山重合金明灭"。小山这个形象,在"花间集"时代有多个可能。第一个可能,能够指山眉,说女子眉毛形状象山。在这首词里面,它指是不是眉呢?我认为不是。词中说小山重合,眉毛能够象小山,但怎样重合呢?还有,词中第三句有"懒起画蛾眉",又提到蛾眉。就文学感动情意上说来,这种反复显得凌乱,不能造成一个感发效果。小山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指山枕。五代时"山"是能够形容"枕"。顾?写两首"甘州子"里,就有"山枕上,私语口脂香"和"山枕上,几点泪痕新"句子。但我认为,温词中小山,不指山枕。因为她说小山重合,现在软枕头能够两个重合,山枕是无法重合。剩下一个可能,是山屏。小山形状,指是屏风,是折叠屏风,有点像山形状。有些人认为这说法不对。说下边将"鬓云欲度香腮雪",是女子鬓边如云头发要从脸上遮掩过去样子。屏风离得老远,女子在床上,二者不能衔接。可是,我们不能用现在屏风来了解古人词。古人所说山屏或屏山,就是在床头。我们能够用温庭筠自己词来证实。她在一首"菩萨蛮"中写有"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把屏山和睡脸结合在一起来写。我们上面讲"鬓云欲度香腮雪",指是睡脸,小山指正是屏山。"小山重合金明灭","金明灭"是什么呢?她所写应该是早晨,阳光从门窗空隙照射进来,照在这个女子枕畔屏山上,而屏山上是有一个金碧螺钿漂亮装饰。所以当日光照在上面,就显出金光闪烁样子。有了光线人就轻易惊醒。"鬓云欲度香腮雪",晚上卸了妆,头发是披散。鬓云欲度,度是度过意思。当她在枕上一转头,那鬓云就欲度---流动过来,要掩过去没有掩过去样子。腮就是指面颊,以"香腮雪"说明她腮上有脂粉,是香,皮肤是白。她把"云"放在前边,把"雪"放在后边,说香腮雪白,鬓发乌云,这是温飞卿特色。到以后"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这就跟中国传统文化背景结合在一起了。屈原说"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其中"蛾眉"是指一个才德志意美好。李商隐写"无题":"八岁***镜,长眉已能画",是代表一个有才学,有志意,有理想人,对于自己才能志意珍重珍惜。可是温庭筠说不只是画蛾眉,她说是"懒起画蛾眉",这懒起有道理吗?欣赏诗词不能从表面上来看,我们读诗词要超出外表所说情事,看出一个精神上本质才行。你要从屈原爱美要好,看出一个在精神品质上爱美要好心情。优异文学作品作用,就是培养读者一个爱美要好感情。下半首说"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这女子戴上花是前后镜全部照一照,从每一个角度看这花位置是不是适合,是不是美好。"华严经"上曾经说过,人和人关系,人类之间关系,你不要认为你一个人是渺小,是微弱。每一个人说出话,做出事,全部在众生界中,产生了或大或小不一样连锁反应。"众镜相照",就会重重现影,就"成其无尽复无尽"了。所以照花要前后镜,就看到花面交相映。花是漂亮,人也是漂亮。女子从起床梳妆到梳妆完成,最终自己这种衡量,写是一个美好完成高峰。"交相"二字表现了一个重重无尽,精力饱满样子。而且这种修容自饰精神,也和屈原"离骚"之以衣饰之美为喻托传统有相合之处,这正是张惠言说"照花"四句是"离骚"初服之意缘故。最终两句"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帖"字通"贴"字。"帖"字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熨贴意思。襦是短袄,罗是材料质地,绣是罗上花纹。另外一个可能是"贴绣"意思。贴绣和补花差不多,剪一块材料补助上去,然后在剪贴花样周围,把它用针线缝起来,缝绣上去。帖绣是一对一正确金色鹧鸪鸟。中国常常见鱼鸟---比目鱼,鸳鸯鸟,代表一个幸福美好生活,代表一个人找到了一个理想对象和归宿。而这一首词,是写一个孤独女子没有些人赏爱寂寞心情。所以最终一句,"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是一个反衬,是点醒她所追求,正是一个双双对正确理想,衣服上双双对正确鹧鸪,正是对她孤独寂寞生活反衬。用西方话来说,是irony,是一个反讽。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温庭筠词美,不仅是感官形象,还有声音美。中国古典诗词是把中国语言文字利用得最精巧最美好。枕,锦,全部是上声字,全部是曲折而向上扬起声音,有一个飘扬悠远感觉,这全部在词声调中表现出来了。烟,天,两个很轻快韵,显得轻倩而空灵。还有个特色,就是前后用跳接承接。前面是在有"水精帘","颇黎枕",而且还有"鸳鸯锦"卧房,还有做梦,忽然间就到了"江上柳如烟"。这就是跳接。下半首"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全部是齿头声音,不用说出来人胜形状是参差错落,而是在读声音之中,就表现出来了。颇黎枕和水精帘两个形象是相互映衬。全部是玲珑,全部是晶莹,全部是皎洁,全部是严寒。在这么境界中,该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