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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咖啡,一袋邻近的泰康企业刚出炉的体温犹存的奶司饼干,灯光安谧,作为战利品的诸大画册平平摊开,外面是菜市路,传统有轨电车价响,嘶嘶地驶过,严闭的窗户使大全部会的市声营营然和悦可爱,意味着俗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必须性。这两间立满书柜阴森屋子,常由我一人独占,我亦只亮一盏灯,伦勃朗的亨德里克耶凭窗相望,柯罗的树梢如小提琴的运弓,塞尚的苹果一副王者相,基里柯的木筏欲沉不沉。当地的走读生回家吃好饭好菜去了;“外地帮”要么在寝室里开下流玩笑,要么混迹游乐场,“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等等;“职业学生”拉胡琴,喝五加皮,洗脚洗袜子;“文艺工作者”有的去探望已婚的未婚妻之类,有的参与协会的讨论,“现在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极为主要。其实每个人的道路全部是曲折的,前途呢?不论怎样自认为是光明的。
年轻,真像是一个理由,一个实际上毫无用处的理由,而且当初也惘然不知用这个理由去年轻个够,我只知道独自利用图书馆的桌椅和灯光。在校外是急忙的吞食,在图书馆才开始静静地反刍,再则电灯坏了的琴室中燃烛而弹奏的夜晚,杜美路蓝顶教堂边电影院连看七遍《罗密欧和茱丽叶》的夜晚,万国公墓月光照着大理石天使的翅膀的夜晚,风雪交加窜进“亚洲”西餐馆罗宋汤加牛排及沙拉的夜晚,寒暑假回西湖“多谢长条似相识”的孤山背坡的夜晚,仿佛我是凭夜晚而长大的。大白天,社会、人性、哲学,锻炼周旋,消耗甚巨,因此只能在夜晚成人长大。
一九四九年后,上海美专变为华东艺专,地点已在无锡,再变就变成南京艺术学院,顾名思义是在石头城了。一九八一年秋,我在南京的医院中会面谢海燕先生,老校长一见就叫响我的名字,蔼然前辈之风使我感到自己依然是不安分的坏学生,于是纷纷扬扬地共怀一番旧:包了火车去旅行写生哪!蔡先生的那些话到了今天反而更有现实意义哪!医生着护士来干涉,我们抗命又继续半小时才怅然结束。回上海,有意选定初春的雨日,驱车去菜市路,一路的地名历历在目,景物也依稀如旧,近校情怯,我提前下车步行过去,东一条街,西一条路,弄堂也不缺乏,就是没有那幢深灰色的四层楼,问问周围店家,“什么上海煤砖”,似乎很生我的气,我情怯而胆也怯起来,只好立在绵绵的春雨中,定心凝神,捉摸方位,渐渐认出那一座方头方脑的有门无窗的冷藏仓库,便是当年的上海美专了。假如改建为其余民房或商店,可能还能走进去,搭讪着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