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书斋里的“非书斋”写作
在五四时期,文学批评往往不是一项只局限于书斋的工作,批评引导着读者阅读文学作品,一个作家的写作思路可能通过批评家才得以传递,作家在文章之外的一些话更需要批评家去诠释,文学批评有时候甚至是鲁迅所说的“投枪匕首”。鲁迅当年为萧红作序,写到《生死场》书写“北方
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往往力透纸背” ,从此奠定萧红及其作品接受史的方向,它使我们开始相信批评工作的力度是可以穿越时间和历史的。
经过大半个世纪的流变,九十年代“再解读”和“灰阑中的叙述”使原本已经变得岌岌可危的批评工作有了重新定位的可能性,即破除“只有一流作品才能配备一流批评”的固定思维模式,在继续以审美为基准的前提之下,以历史主义的方法进行批评工作,产生出新的火花。批评工作是在书斋里面进行的,但它总是可以时不时从书斋中跳出来,引发“书斋里的革命” 。
申霞艳便是这种 “书斋革命” 的火花旁边的拾柴者之一。
在生活当中,她是一个不拘小节又对世俗生活充满热情的
人,她关注当代文坛的最新动向, 并常常自勉希望能够在 “垃圾堆”里找到金子。 1 面对社会学、政治哲学逐渐成为人文
学科之显学的时代风潮,她也承认自己的最大愿望只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 (伍尔芙语),在“书斋”里安静地把东西写好。因为她平易近人的性格,学生可以随意在课堂上对当代文学大肆批评,但她从来不着急反驳,一字一句地认真听取。然而,申霞艳的文字却不像其人那般温柔,不带油滑、硬朗的文风中常常夹杂着社会学、历史学的深刻分析与犀利观点。她常说自己躲在书斋里写作,而我却看到一个个从书斋里跳出来的字眼,直指着处于巨变之中的中国社会给当代文学留下的痕迹与启示。 “80 后”作家七堇年曾经这样描述
自己的人生态度, “把轻松留给生活,把沉重留给写作” ,这句话,也正好用到申霞艳这位批评家身上。
一
新世纪以来,严肃文学与大众的距离随着消费社会的甚嚣尘上以及新媒体的发展越来越远。面对读者对写作母题、篇幅以及传播方式之要求的变化,严肃文学依然在自己的楼阁之中“高处不胜寒” ,遇到了比任何时期都更为艰巨的考验。当中,最大的课题之一莫过于如何为当代文学建立自身的经典标准。陈晓明曾经指出当代文学典律的重建困难重重,而且就文学共同体而言,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不同代的作家和评论家之间的文学观和审美趣味大相径庭,在他们之间很难找到共同点。 2 这样一来,当代文学的典律建构正也考验着当代评论家对时代变化的触觉以及自身是否能够建构
出一套坚硬的、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批评话语。
申霞艳过往的工作经验以及学术训练为这两方面――对时代变化的触觉以及自身批评话语体系的建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长期的编审工作让她察觉到当代文学的复杂
性不仅仅来源于文学内部的审美要求, 即“内转向” 的延续,
而且还有外部社会为当代文学建立起的各种各样的机制,如
作协、文学创作奖项、文学创作杂志、学术期刊等等。权威体制对当代文坛的影响无处不在,在她的文章《消费社会的文学制度》里,她仔细分析了“鲁迅文学奖”的制度问题、排行榜对当代作家的影响以及选刊选本的机制,意在指出这种机制成为文学价值的消费符号,并与消费社会文化合理共谋,制造出各种文化繁荣的假象。 “获奖并不改变作品的审
美价值,但是它可以改变作品的符号价值以及市场号召力。 ” 3 申霞艳常常说,“作为一个评论者, 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摆
脱众多名利诱惑,为自己的思考留一块清净之地。 ”这样一
块清净之地不仅是为了继续让文学的审美功能继续生根发
芽,更是为了能够在喧嚣嘈杂的当代文坛中听到自己真诚的
批判声音。
所以,尽管身在文学发生的现场,申霞艳依然能够感觉
到现今文学作品发表速度以及质量成为文学本身的桎梏,像
王安忆、莫言这样的作家,她依然毫不忌讳地指出“絮叨的
可怕不只在于无端地拉长篇幅,更可怕的还在于叙事人的津
津乐道” 4,文学创作这种絮叨的弊病,同时也在侵入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的肌体之中,申霞艳相信“没有简洁就没有力量,反复、絮叨,将任何一个可能的空间均用没有所指的
能指填满,不将任何可能留给读者是注定要失败的。 ”然而,这种弊病发生的原因依然是市场,市场如何改变文学的生产
与消费?从哪些角度改变了写作的面貌和轨迹?它又创造了哪些新的叙事成规?一系列问题,成为了申霞艳批评的基本立足点,也是她树立批评风格的重要参照轴。
这种风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