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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水车
沈从文:水车
我是个水车,我是个水车,它自己也知道是一个水车,常喃喃自语这样说着。它尽管有脚,却不曾自己走路,但是一个人把它推到街上去玩,却是隔时不隔日
沈从文:水车
沈从文:水车
我是个水车,我是个水车,它自己也知道是一个水车,常喃喃自语这样说着。它尽管有脚,却不曾自己走路,但是一个人把它推到街上去玩,却是隔时不隔日的事。清清的早晨,不问晴雨,住在甜水井旁的宋四疤子,就把它推起到街头巷尾去串门!它与在公路上垂头走路那些小煤黑子推的车身分犹如有些两样,便是它走路时,像一个遇事达观的人似的,口中总是不断的哼哼唧唧,唱些足以自赏的歌。
那个煤车也愉快,虽不会唱,颈脖下有那么一串能宣布好听的声响的铃铛,倒足示骄于伙伴!我若也有那么一串,把来挂在颈脖下,犹如数目是四个或五个就够了,那又不!
它有时还对煤车那铃铛生了点仰慕。但是它知道自己是不应当颈脖上有铃铛的,所以它不像一般一般担心分的人,遇到无望就郁闷无聊,打不起精神。铃子尽管心爱,爱而不得时,仍不能阻碍自己的歌颂!
因无望而哀思的是傻子,它尝想。
我的歌,成天不会感到疲乏,只需四疤子肯推我。它还那么自己宣言。
尽管是不息的唱,但是兴致也犹如有个尺度。到天色黑下来,四疤子把力气用完了,慢慢的送它回家去休息时,看到大街头那些柱子上,檐口边,挂得些红绿圆泡泡,又不见有人吹它燃它,遽然又明,遽然又熄。
啊啊,灯盏是这么奇妙!是从天上摘来的星子同月亮?为研讨这些工作堕入玄境中,因而歌声也微小很多了。
若是早上,那它顶欢乐:一则空气早上特殊好,二则早上不怕什么。关于怕的事,它说得很清晰除了早上,我都时常刻刻防范那街上会自己走动的大匣子。大约是由于比我多了三只脚吧,走路又不快!一点不明白人情事端,仅仅飞跑,走的仍是公路中心最好那一段。老远老远,就喝喝子喊起来了!你让得只需稍稍慢一点,它就冲过来撞你一拐子。撞拐子还算功德。有很多时分,我还见它把别个撞倒后就毫不客气的从别个身上踩过去呢。
幸亏四疤子还精干,总能在那匣子还离我身前很远时,就推我在墙脚前歪过一边去歇气。不过有一次也就够担惊了!是上月子吧,四疤子因贪路近,回家是从辟才胡同进口,刚要进机织卫时,四疤子正和着我唱《哭长城》,猛不知从西头跑来一个绿色大匣子,先又一个不做声,到近身才咯的一下,若非四疤子把我用劲扳了下,身子会被那凶暴东西压碎了!
那东西从我身边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