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何处藏诗:藏机诗
1 等待的时间很长,长得超过了何跃进最远的想象。时间一分一秒细砂轮似地打磨着她的神经,把她的耐心磨得像一张纸——是那种用钢笔轻轻一勾就勾出纤毛来的薄纸。 预约的时间是九点一刻,目前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五分了。玻何处藏诗:藏机诗
1 等待的时间很长,长得超过了何跃进最远的想象。时间一分一秒细砂轮似地打磨着她的神经,把她的耐心磨得像一张纸——是那种用钢笔轻轻一勾就勾出纤毛来的薄纸。 预约的时间是九点一刻,目前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五分了。玻璃窗后来的那位黑人移民官,已经掩着嘴打了好多种肥胖的哈欠,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种洇着毛边的圆圈。午餐在隔着冰箱的金属门发出形色暧昧的呼喊,移民官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接近于湿润的慈祥。大厅里等待的队伍逐渐细瘦起来,何跃进的耳垂上拂过一片蚊蝇的羽翼——那是坐在她右边座位上的那个女人发出的细碎鼾声。在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她露在严实的黑面罩之外的眼睛发出炯炯的亮光——她在睁着眼睛睡觉。她也许来自阿富汗,也许来自伊朗,也许来自阿联酋。此刻世界地理在她的脑子里滚成一锅烂粥,但是她至少懂得:在世界的某些角落里,人们早已学会了在炸弹的间隙里以最敏捷的速度抢出稀烂的睡眠。
这间屋子里至少没有炸弹的危险。
梅龄挨着她,坐在左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她有时觉得她的脸是用砖头一类的材料制成的,平常看不出一丝裂缝,既没有悲也没有喜,更没有激动和焦急,有的只是认命后来的平和。平和可以像水,平和也可以像铁。她的平和是像铁那种的平和。此刻她真想用锥子捅她一下,看看锥眼里流出来的,究竟是不是血。
尿意已经积攒了好久,上午出门时的那一大杯咖啡在她的小腹里蛇同样地蠕爬着,想找到一条出路。可是她不敢离开。她不敢把这件事全交给她。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一年零半年零五天——不算她来之前的那多种月。她已经走完了九十九步,她不能让那二泡尿引领她错过第一百步。
这绝不是臆想。她对如厕的恐惊,事出有因。几十年前,她爸爸就是由于忍不住一泡尿,把她和她妈妈带上了一条截然不同样的生活之路。她的爸爸是右派,可是她的爸爸和其他右派不同样,既没有言论也没有行为。她爸爸在单位里只是一种诚实到极点的工程师,不管是批评还是表扬的名单上所有很难找到她的名字。爸爸的单位,和全国诸多单位同样,必需完毕上级指定的右派指标。在一次僵持了好久的指标讨论会上,爸爸去了一趟厕所。当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指标已经完毕——她被评估为单位里唯一的一名右派。
这个故事固然不是爸爸告诉她的——爸爸没有来得及。在她还是妈妈肚腹里一团形状模糊的血肉时,她爸爸就已经死了。她妈妈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告诉了她实情的。从那后来,她就再也不敢在任何略具意义的场合里随便离身上厕所。
在有些日子里。
河不流向海。
海也不流向洋。
冬天背面还是冬天。
绵绵阴雨不被太阳截获。
骆驼背上,不止一根稻草。
人也不能随意解决。
部分无法启齿的窘迫。
例如尿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成一团的餐巾纸——那是早上从提姆霍顿咖啡店里带出来的,随意写了这几句话。她不再年轻,可是诗的灵感仍旧还会光顾,并且来得总不是时候,例如说当她蹲在马桶上为一坨铁砂同样的屎而憋得满脸通红的时候,当她在半夜梦和醒中间那条模糊不清的窄路上走得一身是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