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旋律少女(二)
上期回顾:
何殊年被南方音乐学院的教授托付去寻找穷苦大提琴少女白海,邀请她到南方音乐学院来参加入学考试。此后,何殊年与继父一起吃饭,认识了刺猬头少年王寥。谁知继父饮酒突然出事,被急忙送去医院……
三个小时之后,何殊年一脸疲惫地从病房外走到休息室。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不,妈你别急,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不不不,你别过来。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今晚大概不会去了。”
按下结束键,何殊年长叹了口气。
他从五岁起就和继父陈衷一起生活,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实在太难以想象了,那样一个在商场上威严残暴、手腕多端,既像狮子又像狐狸的人,就如此被疾病轻易地击倒了?
方才还在宴席上吃喝谈笑,一下子就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布、生死未卜?是不是,所有繁华下都掩藏着危机?又或者,主宰这一切的本就是命运,无从违逆?
夜风从半掩的巨大石英窗边透进来,何殊年被遐思牵扯着,忽然感受了死亡的可怖。
晚春夜的清寒,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白森森无瑕的墙壁,还有无影灯的光芒、医护人员来往的脚步,各种器械响动的声音……一切组成了周遭奇异情境。何殊年慢慢地沿着走廊走来走去,很久,又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医生才准家属进去探视。经过了几个小时情绪激动,何殊年竟然有点困倦了,为了避免一下子睡着,他决定下楼走走。
来往的医生护士不多,葱茏的草木将医院装点得花园一般,却改变不了阴森的本质。
何殊年走了一会儿,然后他看到苍白的路灯光芒下,有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路边小台阶上,两条腿交叠着向前伸过来。
他视力很好,此刻虽然神智昏沉,但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个轮廓。只是为了确定那的确是她,何殊年使劲地眨了眨眼。
“咦,是你啊。”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好像被冻了一下似的,猛地就清醒了!
是那个名叫白海的女孩子――或者说,怪物――正翻着一本又厚又大、纸张薄脆得可以透过灯光的书。
何殊年看见她两只手都微微在空中移动,模拟拉琴的姿态,所以断定她在看的是乐谱。
这一刻,何殊年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她为什么在这里”,也不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遇上”,而是――
人生何以苍凉、寂寞如斯呢?
就在这念头涌上的瞬间,何殊年哑然失笑了。
难道就因为和教育部高官吃了一顿饭,自己也变得神经兮兮了?
可是,再看一次,仍觉得眼前的场景恰是“孤独”这个词的具象。
白海低头看乐谱的样子,有一种天真与无助。
仿佛一个诗人般的幼童,正望着令她诗意大发却不知如何表达的苍茫世界。――这世界任何人都进入不了,那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微眯着,注视的分明是地面,却又好像在地面上看见了整个宇宙苍穹。那有些空茫的右手抑扬顿挫地划着。
姿势坚定、从容、饱满、舒张,然而半分声音也没有。
何殊年突然明白了,今天吃饭的时候他看到那一身贵气的妇人小指上的钻石时,为什么会有一些很奇特很瑰怪、而且完全不着边际的联想,以致整个人有些怔忪。
没错,那是这个女孩子的眼神,让人只看一眼便再难忘记!
像钻石,又像雪。
洁净得近乎冷酷,真正的孤独,自己却丝毫不觉得。
这么想着,何殊年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地面很凉,但心里很静。
好半晌,白海才朝他抬起头。一开始眼中满是迷茫,然后慢慢开始聚焦。
“咦,是你啊。”
她说的话和他刚才所说的竟然一模一样。
何殊年发现她认真地看着某个人的时候,总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对方。何殊年笑了笑,说:“是啊。”
似乎别无什么可说,于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沉默着。白海随手拨拨额发,呆呆望着前方。
还是那样不修边幅、冷漠寡言,何殊年想。虽然非常非常受这个女孩子吸引,但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欣赏的应该都不是她这一种人。穷人家的孩子本就要多承受很多折磨,而她这样太棱角分明,太随性,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不管是不是有才华,都注定会吃苦头吧。
有一点儿才华,或许会更糟,也说不定。
“而我,从来都不喜欢悲剧啊。”
何殊年微微笑着,极轻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一种复杂又忧郁的情绪萦绕心间,说不清,道不明。
“那个……现在几点了?”两人坐了一会儿,白海问。
“十点一刻。”何殊年看了看表说。这时,正巧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从路边走过,听见了坐在地上的白海问话,顿时停下脚步。
“喂,阿海,你可以把你爸爸带回去了。”小护士用不耐烦的口气说完,走了。
白海站了起来,何殊年很惊讶,问:“你爸爸生病了?”白海本已走出几步,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点了一下头,说:“对。”
她手插在裤兜里,把那本厚重的乐谱夹在胳膊下,很快地走了,影子在深灰的地上越拉越长。
其实何殊年弄不懂的是,为什么她家穷到那种地步,还能在省城第一医院看病?
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何殊年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