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第一章巴蜀赤子心
清光绪年间,四川东北部仪陇县境内,连绵不断的险恶群
山、卵石裸露的近乎干涸的河道正值秋末。山坡、谷内零星
散乱的农田都龟裂着,稀疏的玉米杆儿细如谷苗,茎叶干枯、东
倒西歪地在风中撑持。又是一个颗粒无收的灾荒年景。两只蜥
蝎趴在干裂的岩石上,鼓着垂死的眼,嘶嘶喘气。大群乌鸦突然
从山后惊起“,哇哇”地缭乱了阴沉的天。一条古老、荒凉的驿道
从山那边蜿蜒而来。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裹着灰黄的烟尘,虫
蚁般移动着。隐约传来哭喊声、怒骂声。
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黑瘦而结实的身体半裸露着,倚在山
坡间一块岩石边。他半蹲着,双手托腮,浓眉下,一双明澈而迷茫
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世界。脚下,有一束拾来的干柴。身
边是满满一篮刚打的猪草。
驿道上的人群渐渐近了,扶老携幼的灾民迤逦而来,呆滞的
眼光、绝望的神色,麻木地迈动着的脚步。一队苦役犯被几个骑
马的兵丁驱赶着,背上驮着沉重的盐包,咻咻气喘,一步一晃、艰
难地移动着。他们的脚上带着铁镣,血迹斑驳。有的脚杆已经腐
烂变黑。
一个苦役身体摇晃了一下,突然栽倒。大盐包随之砸在他干
瘪的躯体上。一缕暗红的血,从半张的干裂嘴角流出。皮鞭在他
头上、身上呼啸起来,立时抽出道道血痕。马上的一个家伙破口
大骂“:日你娘!抗粮不交、欠税不还,还装死耍赖抽死你拍个
蚂蚁!混蛋王八,滚起来!给老子快走!”被抽的苦役一动不动,
半睁着灰色的眼。他的头上、背上、伸开的胳膊上,鞭痕累累,鲜
血淋漓。皮鞭仍在呼啸。苦役们都停下脚步,虽弯腰屈背驮着盐
包,但侧视的眼光中已含了拼死的仇恨。
突然,灾民群里的一个女孩挣脱父母,跑到昏死的苦役身
边,极力搬移他身上的盐包。皮鞭抽在女孩身上!道边那个男孩
跑了过来,与女孩一起搬移盐包。
那个家伙轻蔑冷笑,用鞭梢点着男孩的脑门儿:“谁的裤带
儿掉了,露出这么的东西?!”男孩挺胸抬头,怒视“: 干啥打人?!”
马上家伙盯着男孩“:哟,浓眉大眼挺精神的娃娃嘛!
好,好,大爷也不让你白充一回好汉!”话音未落,一记皮鞭已狠
狠抽在男孩脸上。所有苦役、老少灾民无声地围了上来⋯⋯兵
们紧张起来,抽刀、端枪,厉声威喝。
人群默默无声,站紧了些,仍向兵丁靠近。有人搀扶起昏倒
的苦役,喂他水。为首兵丁脸色发白,向人群头顶开了一枪。人
群不再前进。有人露出害怕神色,想撤身躲开。
兵丁们的气势顿时嚣张起来,又冲人群上空连开几枪。灾民
恨恨地散开了。为首兵丁大发***威,鞭子更狠地抽向苦役们,驱
赶他们继续上路。临走,冲男孩喝吼“:滚一边去!天生的土匪崽
子
男孩怒视着远去的驮盐队伍。额头上鞭痕渗出血珠。
一!孩子的手,轻轻地替他擦拭着伤口。两个孩子的目光
对在一起。
男孩“:你,逃荒的
女孩“:嗯。你呢
男孩“:我家就在这儿。瞧,就那儿!”男孩手指路北山角破败
的一处农舍。
男孩“:到我家歇歇脚、喝口水么?我娘可好呢。”
女孩刚要说什么,被已经走远的大人呼叫“:妮子,走啦!”
男孩“:你叫妮子?”
妮子“:嗯。你呢?”
男孩“:狗娃。”
妮子“:狗娃哥,我走啦。”
狗娃“:再过来,就找我!”
妮子一家渐渐走远,消失在灰黄的山道尽头。狗娃呆呆地望
着苍黄的世界,褐色的瞳孔中,罩上了挥抹不去的阴影⋯⋯山野
间,十岁的马娃、八岁的牛娃背着大捆的柴禾,汗流浃背地走来。
发育不良的***的脊背。破旧的短裤头上一层层补丁。
马娃说“:牛娃,歇一下”。牛娃把柴甩到地上,长长喘了口
气,用臂肘一左一右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说:“饿得真走不动
啦”。马娃也放下柴,弯下腰,把弟弟的柴分出大半儿捆到自己的
柴捆上。牛娃“:哥,你干啥?我能!”牛娃重新平分两捆柴。马娃
说:犟牛!逞啥能?!”牛娃刚要说什么,猛地一声大叫“:野鸽子!
一只饿软了的野鸽子在山坡草石间蹒跚地摇晃着”。牛娃兴奋地
从腰间掏出弹弓,悄悄蹲身,捡一颗石子,夹好,瞄向鸽子。马娃
趁机把弟弟的柴又捆在自己的捆上。一声哀鸣,鸽子被打中了。
牛娃欢呼着大跳起来,扑了过去,双手抓住鸽子。牛娃大喊“:哥,
抓住啦!抓住啦!!”驿道边的山坡上,狗娃仍在出神。身后走来
两个哥哥。马娃“:狗娃,回家吃晌饭了。”
牛娃大声喊“:有好吃的,打牙祭喽!”
狗娃回身“:二哥,啥好吃的牛娃展出捧在胸口的鸽子细
看;鸽子受伤的翅膀渗出殷红的血珠,圆圆的眼睛望着狗娃,哀
哀地“咕咕”着。
牛娃高兴地说“:回家,杀了它,今天就有肉吃啦!”狗娃愣愣
地望着鸽子。马娃着急地说“:走,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