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天籁”新解
摘要:《庄子一齐物论》首推“天籁”,然而,后人对于“天籁”的理解与庄子本义多有出入。通过对庄子哲学一般学理的分析,再结合庄子对“地籁”、“人籁”、“天籁”所作的具体描述,即可发现,庄子是在与“地籁”、“人籁”对举的意义上推出“天籁”的,其所强调的无非是:与“物于物”的“人籁”、“地籁”有所不同,“天籁”则是“物物而不物于物”的,即“天籁”已经超越了“物”的“二类相召”性,对万物的变化一律采取淡然处之、漠然应之的态度,从而做到了“喜怒哀乐不入于胸中”。鉴于“天籁”所体现出的这一典型特征与庄子所构想的生命终极形态(“至人”)具有内在的关联关系,故“天籁”的推出,乃庄子哲学自身的理论诉求使然。
关键词:庄子;“天籁”;“怒者其谁”;“至人”;“若镜”之心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8―0460(2011)05―0113―08
《庄子》一书,无论是“寓言”指域上的模糊性与可塑性,抑或“卮言”的散漫变化与灵动不拘,都增加了解读《庄子》的难度。解读者若不能细心体悉庄子的语用习惯、行文风格、思想主旨乃至学术传承,误读、妄解也就势所难免了。其中尤以《庄子
?齐物论》为甚,故章太炎先生曾曰:“《齐物》文章,华妙难知,魏晋以下,解者亦众,既少综核之用,乃多似象之辞。”所言并非无据。比如由庄子首创且今日已成常用语词的“天籁”,虽说历来解者纷纭,但大多只能算是“似象之辞”,与庄子的原义皆不甚相合。故而,对于“天籁”以及与之相关的一些问题,确有再作探讨的必要。
一、“天籁”释读旧说之失
“天籁”,语出《庄子?齐物论》。该篇一开篇即有这样一段文字:“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然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文中提到了“地籁”、“人籁”、“天籁”(以下简称三“籁”),但是很显然,核心是“天籁”。对于“天籁”的训释,古今注家当以郭象影响最大。郭象《庄子?齐物论注》:“夫天籁者,岂复别有一物哉!即众窍比竹之属,接乎有生之类,会而共成一天耳。无既元矣,则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为生。然则生生者谁哉?块然而自生耳。自生耳,非我生也。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则我自然矣。自己而然则谓之天然。天然耳,非为也,故以天言之。”依照郭象对于“天籁”的理解,可以得出的结论当有以下两点:1、相对于“人籁”、“地籁”而言,“天籁”并非“别有一物”,亦即三“籁”之间虽然“吹万不同”,但本质上是可以齐同为一的。2、三“籁”齐同具体又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三“籁”可以“会而共成一天”,亦即它们在共同营造美妙和谐的宇宙之音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第二,不仅“天籁”是“块然自生”的,“人籁”、“地籁”亦复如此,故而在“自生”这一点上,三“籁”是齐同的。
上述解读初看似乎合理,但细读《庄子》,便不难看出其中的似是而非。这里,我们要关注的有:1、《庄子
?齐物论》开篇即推出三“籁”,说明三“籁”背后一定是一个与“齐物”有关的话题。然而,通读《齐物论》乃至《庄子》全文即可发现,庄子所谓的“齐物”并非是在万物齐于“自生”的意义上被强调的,相反,万物到底是“自生”还是“他生”的问题,恰恰是被庄子认为需要悬置的,因为在他看来,人一旦纠缠于“或使”(“他生”)“莫为”(“自生”)之辩,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通达大道的。2、若庄子推出三“籁”旨在强调所有的声音皆可“会而共成一天”,则庄子只需推出“人籁”、“天籁”即可,即前者表示人为的声音,后者表示大自然的声音,“地籁”不仅多余且与“天籁”所指多有重叠,易于引起误解。然而,庄子推出的恰恰是三“籁”,如果排除庄子在表述上存在缺陷,其合理的解释应当就是郭象对“天籁”的理解有误。3、郭象鉴于有关“天籁”的表述性文字中有“使其自己”、“咸其自取”的字样,便从中得出“自生”的结论。即便这一结论是正确的,那也只能认定“天籁”是自生的,而不能像郭象那样为了推出自己的“物各自生”说进而将“人籁”、“地籁”统统都说成是“自生”的。因为第一,“使其自己”、“咸其自取”只出现在用来表述“天籁”的文字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表述同样适用于“人籁”、“地籁”;第二,庄子已经指出,“人籁”、“地籁”皆因外力
(“风”)的作用而发声(“生”),它们恰恰都是“生”不由己的,即属于典型的“他生”。4、“怒者”被郭象理解成了“主怒者”亦即造物主,而“怒者其谁”的反问似乎在否定了外在造物主的同时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