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摺刀的锋芒
我还记得看到它的那一刻,黑色的磁带盒子藏在一架色彩艳丽、异族风情浓郁的英文游记手册中,灰头土脸。3年前,75泰铢,购自泰北清迈某间英文书店。作为旅游商品,它的封面过于素朴了:头顶黑底红字,“Karenni”,齐腰一道白线,“Songs from Karenni Refugees:Phary Reh”,岩洞占了底部画面,巨石重压的角落,是两个年轻人抱着吉他的背影。
背影中的一个,应该是Phary Reh,泰国夜丰颂难民营中的克伦尼(Karenni)族年轻歌手。“无国界之友”(Friends Without Borders)2002年发行的这张专辑既极简主义又自然主义,泰国艺术家Suwichanon在清迈附近的夜丰颂旅行,听到了难民Phay Reh的歌声,深受触动,便把岩洞及竹屋当录音棚,用MD简单录音,做成了两把木吉他伴奏的《克伦尼难民的歌》,并英译了4首歌词。
《别担心,妈妈》《诺言》《我们的时代》《欢迎来到克伦尼》《牺牲》《别忘记》《伟大的母亲》《起来》《共同奋斗》《永远和你在一起》《朋友》《我们的人民,我们的祖国》,12首歌的英译标题直抒胸臆,和所有思乡的歌曲一样,它们自顾自浅吟低唱诉说离绪,在哀伤中透露着身为跨国流浪者的迟疑和渴望。
一遍一遍,这些难民营里的抗议心曲听得久了,便似活了,像褪色的旗帜在细雨清风中飘摇。无论和中国进行曲式的革命歌曲相比,还是和美国民权运动的著名抗议歌曲例如《We Shall Overeome》相比。寄人篱下的克伦尼年轻人的歌声都平静得像一把摺刀。“克伦尼,热爱和平的克伦尼,我们终将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多年血战之后,这群被缅甸军政府赶出故乡克耶邦的国际非法移民,刀锋向内,痛苦的锋芒只能割向自己的血肉。
“我们,高贵的克伦尼,有自己的国家;我们,高贵的克伦尼,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共同奋斗,美丽的家园终将回到我们的怀抱。”中南半岛山地民族温柔的个性与身为难民的无助混杂,恍惚中歌声竟似纤弱的啜泣,伴着熟悉的英美民谣节奏型,主音吉他的SOLO欲说还休,没有酣畅淋漓,没有大声呼喊,突然提高的音量像一个孩子拖着稚嫩声腔的怯怯求告。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来自缅甸的音乐。然而Phary Reh应该不同意人们将他的创作称为缅甸的歌。和掸人、克钦人、克伦人一样。近20万人口的克伦尼人一直试图民族自治,多年奋斗遭到缅人中央政府***,这些缅甸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几乎全部臣服,不屈服者要么还在山林里艰苦打游击,要么越过边境,逃到泰国,在受到严格管制的难民营里做卑微的无身份者。这亦是我第一次知道,在泰缅边境居然有近
20个难民营。
我不曾去过这些地区,媒体上,缅甸是比朝鲜还要神秘的国度。如果它殖民地的历史还能从乔治?奥威尔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缅甸岁月》中窥得一斑,那么如今在军政府控制下的缅甸便真如热带雨林,深幽、缄默和阴郁。在缅甸当大英帝国殖民地警察的5年时光,是奥威尔反殖民主义思想的起点,他对它爱恨交织。他曾以一位骄傲的白人的视角,描写了缅北曼德勒地区一场皮威戏表演:
“那死人般惨白的圆脸,还有僵硬的动作,都令她像魔鬼一样诡异。音乐的拍子发生变化,女孩儿用刺耳的嗓音开始歌唱。节奏快速扬抑,欢欣而又惨烈。下面的人群接着她的歌声,上百个声音一起吟唱起刺耳的音节来。女孩依旧保持那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