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一、味说的缘起
《说文解字·口部》:“味,滋味也,从口未声。”意为滋味。而未的本义,《说文》解为“味也,六月滋味也,’,这同《史记·律书》所言:“未者,言万物皆成,有滋味也”相似。“味”“未”为双声关系,可知“味”本义为饮食的滋味。日本学者笠原仲二氏以为,中国人的“美”意识即起源于这种对食物的味觉。《说文》解“美”字:“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而“甘”,《说文·甘部》:“甘,美也,从口含一。”可得知“甘”为适合人们的味觉,同后来五味之一种表“甘甜”意的“甘”字不同。由“美”的意识起源于味觉这种观念我们可知古代中国人对“味”是何等重视。由“美”表味觉引申为表声色味感官体验,《左传·昭公元年》:“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生六疾。”《荀子·王霸》:“人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而且“甘味”“美味”、“滋味”都是同义词或近义词,《礼记》云:“薄滋味,毋致和。”“五味”的观念一方面说明祖先对宇宙运动规律,阴阳五行观念的一种不太科学的比附,同时也说明中国人对“味觉快感”同审美关系的初步认识。
因为味首先表示感官刺激,儒家把它同审美快感区分开来。《论语·述而》:“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强调一种伦理的精神满足。《乐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姐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是故先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道家学派则把“味”同审美快感联系起来。《老子》章三十五云:“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章六十三云:“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老子的“无味”说并不是否认“味”的存在,而是要超越有限的官能感觉和欲望满足,进入一种无限自由的审美之域,获得一种高度的审美愉悦。《老子》章三十一又云:“恬淡为上,胜而不美。”恬淡”之味看似无味,平淡自然,而其味无穷,耐人咀嚼。“味”的本质是对至高上的“道”的境界的微妙体验,对“道”的“其中有象”,“其中有精”特点的心灵观照。(儒道对“味”的理解不同)
“味”概念至魏晋六朝才自觉地同艺术审美结合起来,但却同“韵”用于画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它首先在音乐理论中被论及,后才渐用于文学批评。而“味”同声联系起来,先秦已有例证。《左传昭公二十年》载晏子对齐侯问日:“声亦如味。”这似乎是将“味”同声联系起来的最早说法。稽康《声无哀乐论》:“夫曲用每殊,而情之处变,犹滋味异美,而口辄识之也。五味万殊,而大同于美;曲变虽众,亦大同于和,美有甘,和自乐,然随曲之情,尽于和域;应美之口,绝于甘境。安得哀乐于其间哉?”稽康取消音乐的“哀乐”差别正是魏晋知识分子在玄学的感召下,超出现世拘束的理想人格追求绝对自由的表现。至此,“味”成为乐、诗、文、书、画诸种艺术形式共同的审美概念。王充《论衡·自纪》曾说:“大羹必有澹味。”澹味即淡味,同于遗味,五味调和的浓汤,其味已超越于某一种具体的味觉,是一种综合性的感觉效应。王羲之《书论》以“味”论书法:“若直笔急牵裹,此暂视似书,久味无力。”宗炳《画山水叙》以味论画:“圣人含道映通,贤者澄怀味象”。诸论在使用味概念时大体使味具有以下两种意义:一是对象表现出审美内涵和特质;一为主体观照鉴赏时的审美感受。这两种意义在文学批评中基本上被沿用下来。《文心雕龙》虽也屡屡出现味字,但却多从儒家伦理意义要求味的内涵,它重视的是文章的“道味”,“情味”,这在《宗经》篇中有突出表现。至钟嵘《诗品》“滋味”说才对味给以比较符合文学规律的总结。钟嵘对永嘉诗坛“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的创作风气强烈不满,他极力肯定五言诗的优长”:“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五言相对于四言,其特点是“指事造形,穷情写物,”能巧妙地把对象的物态情状描绘出来,但这种描绘是使“文已尽而意有余”,使作品引起欣赏者无尽的审美体验,达到审美愉悦的无限性。对读者而言,要善于领略和体悟诗作中特有的“滋味”,完成自己真正的审美欣赏。
钟嵘以“滋味”论诗不仅是对五言诗审美特性的时代总结,同时也是一个标示着诗歌审美鉴赏的里程碑。
唐人言“味”,多从诗歌审美特点着眼,从情和景,感性和理性的交融角度进行探讨。《文镜秘府论·地卷·景入理势》:“景入理势者,诗一向言意,则不清及无味;一向言景,亦无味。事须豪与意相兼始好。,’((南卷·论文意》又云:“若空言物色,则虽好而无味,必须安立其身。这基本上是从意境论意义上强调情与景、物与意的融合。至司空图才从诗歌审美鉴赏的视角给味以理论总结。《与李生论诗书》:“文之难,而诗之难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