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内容提要:“抽象社会”是现代社会理论的重要问题。但传统上占主流地位的“工
具理性扩张”理论并没有充分理解现代抽象社会的复杂性。借助观念史分析与社会
史分析相结合的方式,我们可以发现抽象社会中的各种程序技术和价值理性之间存
在着复杂的关联,它们之间相互制衡和相互促进的“若即若离”的关系,为理性化提供
了一个富有张力的动力机制,而这正是许多发展中国家表面上的“理性化”过程所缺
乏的。
“And what is the whole world ? An infinity with no face ! An abst raction1”——Milan Kundera , S low ness
一、导论 
自从18世纪以来,保守主义、浪漫主义、历史主义以及激进主义就始终不懈地攻击现代社会的各项制度(无论是政治体制、经济模式,还是意识形态、法律制度)过于抽象,既无视个人或集体(民族、文化)的具体性和特殊性,又脱离了与各种价值观念、信仰和传统的联系。在这些思潮背景下形成的现代社会理论的研究传统,以各种复杂的方式继承了这一“批判母题”(Hawthorn 1987)。在社会学的理论历史中,现代社会的抽象性是一个尽管经常受到忽视,但却不断以各种形式浮现出来的核心问题。不过,现代社会理论似乎一直难以用令人满意的方式解决“抽象社会”(abstract society)1 的问题。  
抽象社会的问题来自现代人的生活经验。对于现代人来说,他们所生活的“社会”,既非古代社会中由“公民同伴”(civis)2 组成的城邦,也不是腾尼斯带着怀旧情感构造出来的美好“共同体”3,而似乎是一个由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组成的,拥挤但却多少有些冷漠的世界。在现代人的眼中,这个“社会”不再是涂尔干笔下以曲折的方式被崇拜的神圣事物(涂尔干1992:第2篇第7章),而好象变成了一个抽象的对象,需要不断加以考察、研究、反思和转变。用一位法国左派学者的话说,就是“每个人的具体生活降格成为一个思辨旁观和沉思冥想的世界”,社会作为一个被冷眼旁观的“场景”(spectacle),是一个一般化的抽象物(generalized abstraction, Debord 1987:18-19)。在普通人心目中,也在许多社会理论中,社会是一架由毫无感情色彩的程序装配而成的机器,它需要组装、调试、修理甚至重构,但却没有人的任何位置,也缺乏价值的内涵。一句话,现代社会是一个“抽象社会”,这个人造的弗兰肯斯坦已经开始象恶魔一样支配了人们的生活。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对抽象社会的研究,正是希望破除各种实践或理论的意识形态,探索“抽象社会”的复杂机制。  
“抽象社会”  
那么,“抽象社会”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我们看来,“抽象社会”的观念,实际上涉及了现代社会的三个重要特征:  
(1)程序性:在现代社会中,许多互动过程的进行是借助某种程式化和类型化的做法。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科层制和现代市场交易中。“抽象社会”的这一特点还进一步体现在诸如“程序正义”这样的制度安排中,也就是说,价值理性(如公正、平等)的实现经常要依循程序的方式才能获得保证。  
(2)反思性:在现代社会中,与程序性相关的一个特点是反思性,或者说是观念性和超然性。在抽象社会中,许多具体的互动和认同(identity)过程往往需要借助各种超越具体情境的框架,特别是各种以书面形式存在的话语体系。尽管在传统社会中,互动与认同也经常需要借助超情境的因素,但这些因素往往可以还原为行动者对具体情境的经验。但在现代社会中,这种还原过程几乎是不可能的,互动与认同所涉及的绝大多数抽象框架(既包括观念、知识,也包括技术和做法),很难还原为
具体情境中的个人经验。用卢曼的话说,在现代社会中,不能再在社会互动(social interaction)的层面再现“社会”(society),随着社会的演化,在互动与社会之间出现了分化(Luhmann 1990:113或1987)。而且,现代社会的“反思性”还进一步体现在各种超情境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针对自身的再生产机制和言说机制(例如各自有关方法的方法、程序的程序或者理论的理论),因此,反思性不仅仅是现代社会的心态特征(反省),也是制度或社会机制的特征(反身性,Luhmann 1990)。  
(3)非人格化:在现代社会中,绝大多数的互动过程涉及的机制、知识或观念,都与个人的具体特征或人际的具体关系无关。而且更进一步说,这些机制赖以运作的基础正是对人格关系的克服。这与传统社会中的互动主要建立在个人特征和人际关系的基础上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当然,这并不是说,现代社会中人消失了,或者说人成为了社会有机体的“零件”。本文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试图理解现代抽象社会的“非人格化”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