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路从今夜白之遇见青春
陈发贵 堆在晒场上的一垛稻草不翼而飞了。 正无所事事的白角外村人好像一只打盹的狗,忽然闻到肉骨头的香味,精神马上振作起来。时节已过冬种,似乎是一夜之间,日子就变得像瓦背上早晚袅袅升起的炊烟,细瘦而漫长。
大家围在晒场上,笼手缩肩晒着太阳,边七嘴八舌猜测谁是“贼骨头”。入冬后,稻谷颗粒入了仓,稻草垛在田头地角,看似随意堆放,却是一垛一垛编了号的,队里耕牛食用和村养殖场垫猪圈,要依号而取。
众人的嚷嚷让治保主任陈发银芒刺在背,平时村民走失了一只鸡全部要找到她,防火防盗更是她的分内之责。情急之下,陈发银怂恿大队长陈发财,到每户家里去搜。陈发财此刻心里比治保主任还“卵火”,这个狗胆包天的小偷一定要捉住,不然,稻草要像稻谷一样搁仓库里锁起来。其实,刚才瞅到稻草垛留下的一个大圆底座,陈发财脑里的第一个闪念,是要率领村民兵挨户排查。但末了一想,万一是别村人异地作案,那鸡飞狗跳动静就闹大了。于是,她阻止了摩拳擦掌的治保主任,并让围观的人赶快散了。
过了几天,陈发财在广播里指示,说要给村里的小麦施肥,让各家把灶灰挑出来。
柴灰和稻草灰的区分,傻瓜也看得出来。于是,“跷脚”陈发贵就暴露了。事后,陈发贵供认,她因腿脚不便,怠于上黄连山打柴。以后村里人全部说,“跷脚”比她养的那些猪还笨,要偷也走远点,兔子全部知道不吃窝边草。
大家这么说,充满了对“跷脚”的同情和恨铁不成钢。10几年前,陈发贵还是一个俊朗孔武的小伙子,那年村里造梯田,抬石头的时候脚闪了一下,被石头压断了腿,骨头没接好,成了走路摇摆的瘸子。陈发财于心不忍,安排她去了喂养场,跟五保户陈发展一起养猪。陈发贵脚跛后,原先有点眉目标亲事接二连三告吹。一晃,就成了村里屈指可数的光棍。
但同情归同情,大队长陈发财认为,瘸腿不能成为偷窃的理由。于是陈发贵就被罚放一场电影。那时,村里的大会堂还没盖,电影就在晒谷场上播映。在我们村,罚放电影每十二个月全部会有几次,除了偷窃外,打架、轧姘头等,也要罚放电影。不过,大队长也好,村民也罢,全部是宽容或健忘的,一场电影过后,她们的记忆就被银幕里的枪炮声占据了。
可陈发贵的这次电影罚放,却让村人记忆恒久。因为电影放了二分之一,坐在放映机前的陈发财的孙子,被从天而降的一块石头开了瓢。当初场面有点乱,电影也中途而废……结果不言而喻,是陈发贵怀恨在心,试图破坏放映,躲在角落里用石块砸放映机。当晚,陈发贵就被公社派出所的公安给绑走了。
“陈发贵事件”着实让百无聊赖的村人兴奋了几天。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过了几天,大队长陈发财等干部力排众议,决定把在村南的陈氏祠堂拆掉,利用砖瓦木檩在村中央盖大会堂。
大会堂赶在春节前完工了,它的启用,宣告了我们村露天电影时代的结束,同时也宣告我们村无偿电影时代的结束。这两件事引发了很多老人和大人的不满,老人骂拆祠堂是数典忘祖,大人骂卖电影票是麻雀腿上割肉。不过,村里人只敢在背后发发怨言,骂几句娘。当着陈发财她们的面,还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依旧拉拉扯扯,请陈发财她们到家喝酒吃肉。
只有陈发贵例外。
陈发贵被判拘役半年。村民全部说是去坐牢了。因为一垛稻草,最终落得个锒铛入狱的结局,大家全部始料不及。有村民唏嘘说,真是人不由命啊,这回“跷脚”是根本毁了。
陈发贵是在夏种前回来的,剃了光头的脑壳像地里刚刚破土的麦芽,若隐若现一层发茬,间或几根白发,就像麦田间杂的稗草。
陈发贵被安排随大家一起下田干活。陈发贵原来就寡语少言,这次“劳改”回来,更是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就在大家要把陈发贵当哑巴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那天,村里放电影,大家拥挤在大会堂前的空地上,等着磨磨蹭蹭的民兵连长陈发宝和治保主任陈发银检票。陈发贵却在人群后面骂开了。陈发贵骂拆祠堂,谁拆谁断子绝孙。陈发宝和陈发银已经打开门开始检票,但没一个人进去,大家也没围到陈发贵面前,只是把身体转了方向,多个原先靠近陈发贵的,纷纷后退。陈发贵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条凳,竟然坐在那儿骂。不过,大家全部看出来了,陈发贵喝了酒,而且喝高了,因为她翻来覆去骂的就是两句话,有几次还把次序搞倒了。
大家认为陈发贵耍酒疯,就没太在意。想不到每次放电影,陈发贵全部会掐按时间,自带凳子到大会堂前,亮着嗓子骂街。陈发贵骂的全部是村里的公事,除拆祠堂外,比如修水渠,县里拨了款,多个村干部伙起来干完了活,陈发贵骂这是明着牟私利;比如村干部的误工补助,陈发贵骂开半日会填一日,是贪大家的污。
陈发贵骂的全部是大家背后嘀咕的事情,事不关己的人全部以为很解气。但大家很快就发觉她是酒醉装糊涂,陈发贵对事不对人,没有详细所指,没人站出来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