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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老舍先生
汪曾祺：老舍先生
北京东城乃兹府丰厚胡同有一座小院。走进这座小院，就觉得特殊宁静，反常豁亮。这宅院似乎经常布满阳光。院里有两棵不大的柿子树(现在大约先生藏画甚富，大都是精品。所藏齐白石的画可谓绝品。壁上所挂的画是常常替换的。挂的时刻较久的，是白石白叟应老舍点题而画的四幅屏。其间一幅是很多人在文章里提到过的蛙声十里出山泉。蛙声怎么画？白石白叟只画了一脉生动的流泉，两旁是漆黑的石崖，画的下端画了几只摆尾的蝌蚪。画刚刚裱起来时，我上老舍先生家去，老舍先生对白石白叟的想象赞美不止。
老舍先生极端爱重齐白石，谈起来时总是充溢爱情。我所知道的一点白石白叟的逸闻，大都是从老舍先生那里听来的。老舍先生谈这四幅里原来点的题有一句是苏曼殊的诗(是哪一句我遗忘了)，要求画卷心的芭蕉。白叟踌躇了好久，终于没有应命，由于他想不起芭蕉的心是左旋仍是右旋的了，不能胡画。老舍先生说：白叟是细致的。老舍先生谈起过，有一非必需拍齐白石的画的电影，想要他拿出几张满足的画来，白叟说：没有！后来由他的学生一再压服发动，他才从画案的缝隙中取出一卷(他是木匠身世，他的画案有他克己的音讯)，外面裹着好几层报纸，写着四个大字：此是废纸。翻开一看，都是惊人的创作便是后来纪录片里所拍照的。白石白叟家里人口很多，每天烧饭的米都是白叟亲身量，用一个卷烟罐头。一下、两下、三下行了！再添一点，再添一点！吃那么多呀！有人曾提出把白叟接出来住，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再操劳这样的家庭小事了。老舍先生知道了，给拦了，说：别！他这么着惯了。不叫他干这些，他就活不成了。老舍先生的定见体现了他对人的了解，对一个人日子****气的敬重，一起也体现了对白石白叟真实的关切。
老舍先生很好客，每天下午，来访的客人不断。作家，画家，戏剧、曲艺演员老舍先生都是以礼相待，谈得很投机。
每年，老舍先生要把市文联的同人约到家里聚两次。一次是菊花开的时分，赏菊。一次是他的生日，我记住是腊月二十三。酒菜丰富，而有特色。酒是放开供应，汾酒、竹叶青、伏特加，乐意喝什么喝什么，能喝多少喝多少。有一次很慎重地拿出一瓶葡萄酒，说是毛主席送来的，让咱们都喝一点。菜是老舍先生亲身掂配的。老舍先生有意叫咱们尝尝地道的北京风味。我记住有次有一瓷钵芝麻酱炖黄花鱼。这道菜我从未吃过，今后也再没有吃过。老舍家的芥末墩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芥末墩！有一年，他特意订了两大盒盒子菜。直径三尺许的朱红扁圆漆盒，里边分隔若干格，装的不过是火腿、腊鸭、小肚、口条之类的切片，但都很精致。熬白菜端上来了，老舍先生举起筷子：来来来！这才是真实的好东西！老舍先生对他下面的干部很了解，也很爱护。其时市文联的干部不多，老舍先生对每个人都适当清晰。他不看干部的档案，也从不找人个别谈话，仅仅从平常的谈吐中就了解一个人的水平缓才调，那是比看档案要精确得多的。老舍先生爱才，对有才调的青年，经常在各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