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野鸭子奥尔德克
奥尔德克,维吾尔语是“野鸭子”的意思。他像其他罗布人一样,世代在塔里木河下游阿不旦一带渔猎,他的确像野鸭子一样,有着敏锐的直觉和顽强的生存能力。
正是他,作为向导帮助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了惊世的楼兰古城,由此拉开了20世纪西域探险史的开篇,也是持续了一个多世纪“丝绸之路热”的发端。也是他,将沃尔克?贝格曼带到了传说中有一千口棺材的小河墓地……
南子这个作品虽然取材于楼兰历史的真实事件与人物,但作者没有拘泥于还原历史真相,而是据史并通过非凡的个人化想象与重构,让读者看到人和事在历史大背景的时空中漂浮的身影。由情绪和细节带动的散文化叙述,情感饱满,有浓郁的异域文化色彩,使她的叙事中有一种特殊的质感。
张鸿
楼兰亡国后,从唐代以后的罗布泊区域就进入了长达近十个世纪的晦暗难明的时期,古道他移,繁华不在。
不过,在罗布泊岸边有一支楼兰遗民哪儿也不去,被后来的人们称为罗布人。他们主要居住的村庄叫阿不旦,意思是“有水有草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据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四缘绿洲的居民似乎不大看得上罗布泊人,他们并不把罗布泊人看成是
“自己人”,说他们不与人为敌,也不与人交往。
这支罗布泊人世代生活在罗布泊探险史上有名的依列克河边――塔里木河下游紊乱水系的一段基本稳定的河道,他们叫它“阿不旦河”,以捕鱼为生,以野麻(罗布麻)织布为衣,他们的语言与附近的居民并不完全相同,也缺乏与邻人交往的热情,自生自灭,过着一种完全退化的,物质奇缺但又自给自足的全封闭似的生活。
这无疑是脱离时代的一种自赎。
罗布村里的人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条大河,阳光给宽阔的河面刷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在这条河流平静的水面上,成片芦苇的倒影在波动起伏。
阿不旦河水仍流向喀拉库顺。
因为有了湖泊,这个地方始终只给他们提供它所能给予的鱼和少量的玉米、小麦。树皮船停留在岸边的胡杨树底下,新开的芦花气味,鸟蛋的气味,苇丛中野鸭子交配的气味,河水里鱼的气味,水草的气味连绵浓烈。
特别是苇草的气息。
不知道这么强烈的苇草气息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它们凝固在阿不旦村的上空。还没到芦苇收割的季节,苇草的气味像是直接从阿不旦河里散发出来的,就好像大水是苇草的气息直接引来的,正是因为有了苇草的气息才有了大水,否则,阿不旦河的水是无论如何也涨不起来的。这些气味沿着河岸和船上的人一起走到陆地上去,他们大都是男人,全都非常的瘦,非常的黑。
男人每天出去到河里捕鱼,女人则留在家里,只要孩子还活着,母亲们总是有办法把他们养大。不,更多的时候是这些孩子自己,他们在芦苇丛里寻找野鸭子蛋,用木钩子钓小鱼,那么燥热的天,堆放在河滩泥地上面的鱼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儿。
阿不旦村到处都是孩子。
在这个村子里,总是有孩子在出生。他们像是随季节生长的果子,潮水般地来临。一群群的,大的后面跟着小的。他们栖息在低矮的茅屋里,芦苇丛里,河滩的泥泞里,起伏的叫声尖声尖气的,在热辣的阿不旦村回响。这简直有如一种灾难。
不?^,他们的出生好像并没得到那些粗心母亲的重视,直到他们能自己捉虱子的年纪,也就是十一二岁吧,那些孩子,说是怕被太阳晒伤,他们通常是一丝不挂,从头到脚抹上了河泥,像鱼一样地光滑。看起来瘦骨嶙峋,有的孩子身上还生着难看的疮。
他们在河岸上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不是驱赶成群成群的苍蝇,而是正在空中低飞的企图与他们抢食吃的乌鸦。
在阿不旦村,每家茅屋都是由红柳枝和芦苇秆围起来的。可它的形状,却都不一样,有的方,有的长,有的扁圆。
还是正午,四五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子从村头一间红柳树枝和芦苇搭建的低矮茅棚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孩子的背上粘着几片鱼鳞,在太阳光下面闪着光。
他们每个人的嘴里都被那些煮得半生不熟的玉米粒塞得满满的,一个被他们叫做
“大”的人来到其中一个孩子的身旁,这个男人无比怜爱地看着其中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正朝自己翻白眼的怪孩子,一边用有些油腻的手把他嘴里的玉米粒抠出来,一边责备他说:“野鸭子都不吃的脏东西,你该吃点肉。”说着,把手里的一块黑乎乎的鱼片塞在了孩子的嘴里。
一会儿,这间红柳屋子里冒出了一股呛人的烟火,一个大孩子光着上身,正低着头,撅起屁股奋力地劈柴,他是多么的有力、勤劳。
那个被他们称为“妈妈”的人,用葫芦水瓢在水缸里搅得水花飞溅,嘴里骂着这些喂不饱的小东西,他们那些粉红色的小嘴总是因为饥饿而不知疲倦地大张着。
奥尔德克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
野鸭子和饥饿的乌鸦在阿不旦的上空展翅,间或有一只野鸭子垂直坠入水中,既新奇又好笑。奥尔德克以为,这就是自己成年累月所看到的世界的全部。
有一次,他差一点在水中死去。
他那么小,才四岁多一点,在看起来大一点的孩子身后下了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