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介绍:外公什么都清楚
我记得很清楚,2002年,外公去世那天,正值我期末考试。天空一如既往的阴霾,班主任神色凝重地说:你家出事了,回去吧。到家的时候,外公还在床上痛苦地呻吟,医生说血管已经硬化,针一去就破。我们跪在他床前,表哥歇斯底里地哭,我跪在表哥旁边,挤不出一滴眼泪。我低着头,记起很多事,这些事在我心里五味杂陈。
呻吟了很久,外公在床上终于说话了。他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我要对得起你妈!然后喉头“咯”的一声,就不再挣扎。那是他最后一次,用强硬而严肃的态度说话。
父母离异后,我被寄养在外公家。1991年开始,2002结束,总共11年。起初几年,外公对我几乎有求必应,可我对他的疼爱却不屑一顾,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亲人遗忘的孩子,外公的疼爱只是他对母亲爱的延续罢了。
1994年入学后,我的成绩成了外公骄傲的谈资。他将我的奖状贴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笑眯眯地端详。表哥开始嫉妒。一次,他趴在外公耳边小声地说:“爷爷,我也可以考第一名的,我只是不想考,他会读成书呆子呢。”外公笑呵呵地说:“我两个孙子都很能干,下次你们都考第一名。”表哥从外公身上挣脱下来,满脸通红:“我不,他不是我弟弟,他妈妈都不回来看他,不许贴他的奖状。”我气坏了:“你不是要当外公的好孙子吗?你去当吧。我不要奖状,我自己撕,我是我爷爷的孙子,我的奖状要贴在我爷爷的墙上!”我将奖状全撕了下来。
外公站在我们中间,一动也不动,双手颤抖。我开始害怕,手上拿着没来得及扔掉的一张奖状,不知所措。表哥也懵了,吓得大哭起来。外公没有发怒,他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之后摸了下表哥的脸,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一颗一颗地数,外公没有出来像以往那样叫我去睡觉。那一晚,黑夜漫长。
外公再也没有对我笑过。他总用一贯严肃的声音骂我,骂我越来越野,连吃饭都要人请。现在想来,外公那不是在骂我,而是在骂我的母亲。当时,我并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很听话,外公还要骂我野孩子;为什么我再努力也得不到他的肯定;为什么二表哥为了偷懒,把他家的垃圾倒在我的睡房门口,外公还要说二哥聪明而我太愚钝。
10岁生日那天,外公喝了点酒,他生平惟一一次给我剥了个鸡蛋,他说:“你在我这里已经6年了。这6年里,你妈难得来一封信,对你也不闻不问,你说她对不?”我唯唯诺诺接过这只剥得凹凸不平的鸡蛋,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妈妈不对。他红着脸说,我也说她不对,今天你10岁了,你给你妈写封信吧,就问她想没想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写好了我看看。那封信,我写得胆战心惊,我不敢说外公突然变得对我不好,不敢说表哥欺负我,甚至不敢说妈妈我想你了。那天下午,我在院子里一个人咬着笔头,想着这么多的不能写,眼泪止不住地掉。我在信上写道:
亲爱的妈妈:
今天我10岁了。你啥时候回来?你想我和外公了吗?
妈妈,我明年的学费要交了。
外公看到这短短的几个字,大发雷霆:“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还明年的学费要交呢,你知不知道你前几年的学费和以后读大学的学费都要交!这是你写的第一封信,我把它和着我的一起寄了,让你妈看看!”说完气愤地出了门。表哥走在前面,扛着外公的钓竿不时回头,冲我得意地坏笑。我愣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知道这个冬天,母亲不会在某天早晨我张开眼或者某个傍晚我守望桥头时,突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