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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世腾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我固守着在别人眼里可怜巴巴的原则。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穷人,我难以舍弃在这个社会急剧贬值的道德。
我可以被人称为“老古董”,但我知道我选择了一条不大有人走的路,这也注定了我特立独行的性格。我不是不想漫步在繁华的街头,只是当我在喧闹的霓虹灯下穿行时,我会艰于呼吸视听,霓虹灯俘获了多少苍白的灵魂,每每令我心痛。如果我能成为一位独裁者,我一定会强行把他们从梦幻的泥潭中拉出来,换上新衣服,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漫步,黑暗中也能在稀微的光亮指引下,各自朝自己的圣地前进。即使顽固的命运极力阻挡,割断我们前进的路,甚至功败垂成,但至少我们离圣地是一天天的近了。人是由古猿进化而来的,我选择盗火。只是不想让自己逆转回去,更不想让这世界逆转回去。
我突然觉得体内有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在奔涌,控制着我的大脑。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战士,我所应做的只是战斗!――为世界上尚还存在的苦难和不公大声疾呼,永不退缩。
我总想用平静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但汹涌的浮躁包围着我,就像狼群中间站着一只小羊,即使能叫几声,也少有人理会。
我从不怀疑我的眼睛,但我却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从不否认黑暗掩盖下的丑陋的面孔,但我却从不敢相信阳光下标榜自己的文明人犯下的了无声息的罪行。肆无忌惮的欺诈、掠夺、破坏,深不可测的贪欲、自私、冷酷。难以遏止的浮躁、空虚、无聊,一起被摆在了文明人的案头,换取的是千人一面的花脸,却没有人把自己当做小丑,腐烂的人不知道自己正在腐烂。
我无所畏惧地在阳光下行走,接受众人的责骂,我很庆幸,我不是它们中的一员,我终于有资格可以在他们的责骂声中扬名,我感激他们,我同情他们。
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但不是因为累,因为那些早已不堪忍受的捧我的人早就想向我发难了:“你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在这里横加指责?”又一个人喝道:“别管他。没准是发疯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心里面浸着红红的。那是血。
但并非真的无言,我是穷人,我就来自黄土地,将要回归的依旧会是黄土地。但在这来去之间的日子里,我可能不会成为普罗米修斯,但至少应做一只牛虻,时时刺醒自己,也去刺醒别人。我一不做声,他们反倒笑了起来,嘲笑我,我本以为自己闭口不言,让他们落个自讨没趣算了,没想到他们的看家本领却是“愈挫愈勇,不可为而为之”。
当然,我向来对那些静态的攻击是恨之入骨的。我之所以敢毫不隐蔽地在无物之阵中亮出匕首,是因为世界应该是美丽的,不容许毒瘤侵染健康的肌体。
“有,还有我的尊严,还有世界的尊严,还有光明的尊严,还有诚实和正义的尊严……”
“穷人,哈哈,穷人还有尊严,尊严早已成了一根不招人喜欢的杂草了。”一些人好像是对我说。
“还是想一想今晚你的宵夜吧,你不就是一个流浪者吗?”又一些人真是这样对我说的。
“怪不得马塞尔?普鲁斯特说,人一旦不幸就讲起道德来了……”这一句是要算做最恶毒的了,但我的脸是真的有些苍白了,我知道是那些比穷人而要“穷”的人破坏了穷人的尊严,一贫如洗时人穷志短,一朝暴富则为富不仁。当我在流浪者的队伍中行走时他们是跪着的,膝盖上那厚厚的茧是为了换回一碗剩米饭或是一块干面包所付出的代价。当他们乞讨时,道德是个美丽的筹码,一块块抛出去。让自己的欲望变得相近,但失了魂的躯体一天天的演化成不能发芽的木桩。终于有一天,他们富了,用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买回同样花花绿绿的衣服,想掩盖自己早已变形的躯体和苍白的灵魂。把他们曾经低垂的头高高地抬起,对那些先前跟自己命运相同的人则嗤之以鼻。想一想,我们多少人都是轻松地启程,正因为这轻松,于是就自制了一个包袱,然后自己背上,并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善放弃。而他背的是道德,是尊严。先前将道德紧紧抓住,是因为那可做救命的稻草,之后又轻松地将它丢掉,是因为感觉到有阻于“文明人”的前行,弃之岂不轻松?他轻松了,我却变得沉重了。
突然,一阵尖利的风卷过来,卷走了他们麻木的笑声和我鄙视的目光,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听见了。
我这才觉得是那友好的风在与我做轻松的接触,吹在我的脸上,那是一张丑陋但不扭曲的脸庞,我真的是十分感激她,只有她才那样一视同仁得与每个人同行。我又拉拉衣襟,不是怕冷。我惧怕那些高大的绅士的高尚的道德会钻进我的体内,与我“低贱”的思想汇合,泛生出深重的自卑。低着头,我准备去我的卧室――我称为Homeofwaif(流浪者的家)的,那是一个供人休闲的公园,昨晚我就在那有着欧式风格的长椅上度过了一个并不长的夜,陪伴我的是那条曾被人抛弃的小狗,很惬意,我做了一个美梦,梦见我戴着金冠的狗与一群黑灰色的杂狗玩耍,真是美极了。
夜色未曾全部降临,公园里的人们正在享受着生活,那些勤劳的人们笑得那么动人,就像汗水滋润的红花一样。走过茵茵的草地时,一不小心我惊飞了一群正在啄食的白鸽,它们惊恐地飞上天,用一种不满的眼光望着我,这目光是如此的熟悉,我记不起从前的那种是不是也是这样,我多么该质问自己,怎么能够无端地轻视这些弱小者呢?我那小狗没有吠叫,抬着头,只是望着天空。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别致的小路,我心平气和地向前走,我那小狗轻快地跳着,当我能够看到我的床时,我停住了脚步,我看见有两个人正坐在上面,我认识他们,~个人称本市股神的王绅士,另一个则是昨天在自家门前骗了老外一百多元的小贩,他正一团和气地同绅士说话,似乎昨天的高兴劲仍未被新的发现替代,两手挥舞着,我心里作呕。
我竟担心起我能否安稳地睡这一晚了,他们不也是流浪吗?但不同我,他们是高―级别的那种,我只是居无定所,而他们是有别墅可住的,只是灵魂没有可以飘浮的空间罢了。风从不与他们嬉戏,他们的心灵被那些诸如名利之类牵动我们的绳子捆绑着,又包裹在密不透风的时装里。是“安全又温暖”的。
我向来对那些令人生厌的炒作和明星绯闻是不屑一顾的,但终日的流浪,对于这位股市中的佼佼者还是有所听闻的。
据说,他原来也不过是个小贩,没有什么亲人,除了一个多年在外闯荡的叔父,但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他那叔父自从离开家乡后,便开始了流浪,,滴落了海水般的眼泪。三十五年,现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光景了,但仍是孤身一人。钱或多或少,却也存了一笔。有一天,一个女人和他走到了一起,他的冰冷的心真该解冻了,他开始享受生活,去光顾自己眼中陌生的电影院、公园、舞厅。但不幸的是一个月不过,那女人走了,更不幸的是他几乎终生的积蓄也没有了。生命又让他开始在一贫如洗中流浪,但那可能吗?他不相信感情的欺骗。于是,自然而然,他疯了,疯了不久,便在一场车祸中死去了,无声无息,如同深夜划过的流星,没有人注视,也没有人为此抹一把眼泪。假如没有无端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他就该是幸运的了。
也正是如此,王绅士富了,那么的莫名其妙。有人说那女人出现在其家里。我只是想,或许是个巧合吧,可……我多么希望那不是一个事实啊!
夜色降临了,黑色充斥了整个天空,他们走了,不知去干什么勾当。我与他们有些距离时,我那小狗竟狂叫了起来,朝着那个人,我一点也不惊奇地笑了。
同样是一个西北风渐近的下午,我在一座鸽子笼式的别墅外围欣赏原野,我没有告诉我的狗不该干什么!我知道它很聪明,也很明智。但不一会,我听见一声声呻吟般的狗叫声,转过脸,我的杂狗一拐一拐地向我走过来,是这王绅士跟在狗后,用一条大棍挥舞着,嘴里大骂着、嚎叫着:“也不看看什么东西,沾脏我的地板。”我知道是我的小狗去找他们家的贵族狗玩耍了,或许玩得还很开心。那种低等动物。比不上人,是不会轻视自己同伴的。真是的,弄脏了人家的地板,只是被打了几下。要是破坏了某些东西,那又会怎么样呢?我只是一个流浪者,我赔不起。
那晚,我给我的狗洗了一个彻底的澡,特别是那下棍的地方和脚掌,若不然,沾上的几丝“贵族气”,让我如何与它走在一起,或许,我得跟在他们身后了。唉!
我在Homeofwaif住到第十天的上午,有人说王绅士跳楼死了,大家都在惋惜,惋惜他那些钱。至于原因,我不知道,也没有问。我觉得没那个必要,死就死了吧!
街头的空气依旧很浓,我喘着粗气,走在人群中,走到了泛着绿意的郊外,阳光是那样的温柔,一直照过我的心灵。亮堂堂的。
突然,我的狗猛叫一声,一只鹰直从天空冲下来,冲过我的胸膛――一阵冰凉。我的朋友般的狗也学会了防御,学会了保护自己。我突然想起了普罗米修斯、叼啄他胸膛的恶鹰、站在山上的宙斯……
我是谁?如果我是普罗米修斯,那么谁是宙斯,谁是恶鹰,什么是束缚我的锁链?我手中紧握的拳头,也是火把吗?
我只是一个Waif,一个流浪者。普罗米修斯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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